女帝本色耶律祁身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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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是天下归元一万本的一本长篇古代宫斗言情小说,在小说中耶律祁身世一直都是个迷,在小说的最后作者写出了耶律祁的身世,他是真正的雪山后人,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亲自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许平然。文果奇书网为大家提供女帝本色耶律祁身世章节阅读地址。

女帝本色耶律祁身世是什么

底下哎哟一声,是伊柒的声音,大叫:“什么琉璃灯!”

耶律祁恍然道:“那两个下毒的琉璃族人……他们一直藏在灯里!”

送上喜花的小厮曾经捧着箱子,经过首席的琉璃灯,而那时候,两个琉璃族人藏在灯中,趁灯光摇晃,趁机下毒。

那边蒙虎踉跄爬起,大叫,“取下所有的琉璃灯,快快,取下所有的琉璃灯!”

耶律祁在半空中回望,似犹豫着是不是随着景横波去,然而屋子里头轰然一响,一道白影飞射而出,半空中尖啸如泣,状似疯狂。

那边树上,三公子霍然抬头。

耶律询如猛地坐起,大声道:“不对劲!”待要摇醒紫微上人,却见刚才还屁股对着那边的老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唰一下坐直了身子。

耶律询如骂一声“旧情难忘的老不死!”一边扯住他袖子,“喂喂,快看看你老情人怎么回事?”

许平然浮在半空,披头散发,拦住了七杀和耶律祁等人,不住尖声怪笑,哪里还有当初天门宗主夫人清冷高贵的模样?任谁也能看出,她的神智似乎已经不大正常了。

底下幸存的雪山弟子,都忘记了出手,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半空中的许平然,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宫胤进去一趟再出来,夫人就疯了。

紫微上人眯着眼,看一眼,又看一眼,半晌摇摇头,叹一声,“好奸诈的小子。”

“怎么?”耶律询如一直关注着战况,没觉得宫胤讨得多少便宜,论起实力,许平然本就在所有人之上,大概也就是紫微上人,可以制住她。

“那金针碎片,本就在宫小子身上,曾堵塞他的经脉,被他一点点逼出,这么个害人东西,他竟然有耐心留到今天,很明显就是为了对付……许平然的。”紫微上人悠悠道,“许平然想得太简单了,这金针在宫胤体内呆了多少年?日日被那血毒浸淫,难道还是当初的金针?宫小子根本没想过要让那金针堵塞她的经脉,他只是要用浸满自己体内毒素的金针碎片,瞬间流遍许平然的经脉,许平然运用真力激出金针越快,毒素就会流转越快,而这种流走全身血液的伤害,是永远无法拔除的。”

耶律询如“嘶”地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处心积虑,隐忍深沉,受得了等待也下得了狠手,把握时机更是天下无双,难怪我那老实弟弟,输给了他。”

“你那老实弟弟,哟呵。”紫微上人撇撇嘴,讽刺地重复一遍。

耶律询如就当没听见,抬腿踢紫微上人,“她中毒了又怎样?我瞧她更疯了,人疯狂之下难以自控,会造成更大伤害,喂,你还坐着干嘛?”

紫微上人转过头,默然半晌,道:“她今晚四面皆敌,此刻不过苟延残喘,你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耶律询如骂。

紫微上人拢了拢自己长发,换个方向坐了,不打算听耶律询如的唧唧歪歪。

这一生背叛之仇,灭门之恨,他有无数理由对她出手,然而这些年,他宁肯唱遍狐狸歌,也没有去过雪山,宁愿将悲愤和仇恨,靠唱着诡异童谣一遍遍忘却,也不愿掀开那血迹殷然的故纸,在腾起的灰烟里,将往事和最纯洁的初恋,窒息在鲜血和报复之中。

如今她已经穷途末路,注定失败,他又何必再落井下石,亲手送她最后一程。

宁相忘,不亏不负,只求下一生不必再见。

那边树丛下有一簇小花,淡淡的紫色,有点像当初烟雨昆仑中,她最爱的紫微花。

若她最终倒在这片土地上,他会将这簇花,献在她的尸首前。

恍惚里还是当年,水汽濛濛的山道之上,开遍浅紫色的紫微花,清晨的雾气里花叶上露珠滚动,晶莹明彻,据说紫微花上露水洗眼可明目清心,她每日晨起都会用花上露水洗脸。只是那花瓣小,露水难采,她也很少用。

他听说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满满捧了一大盆“紫微花露水”,送去给师妹。

当时他得意洋洋,见师兄师弟们面露诡异之色跟在后面,还以为他们嫉妒——花上露水,有何区别?在那花盘比较大的花上采露,转眼便是小半盆,多省劲?哦,一群连追女人都不会投机取巧的傻蛋。

他蔑视地瞧一眼傻蛋师兄弟们,豪情万丈地敲开了小师妹的门,门开了,他将那满满一盆花露水送上去,附赠一张满满笑容的脸。

小师妹没有看他,他看着那一盆清水,清水里倒映她清水芙蓉般的脸,唇角似有微微的笑意。

然后她伸手接过了盆,轻声道谢。

他听见身后师兄弟们摔倒的声音,越发鄙视他们的愚蠢。

追女功成,他得意洋洋转身看诸位师兄弟,师兄弟们却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悲愤的悲愤,转身的转身,最后还是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哎,多少心思,也抵不得人家芳心所在,师兄,你运气真好。”

当时他呵呵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紫微花花瓣上的露水,之所以被她所青睐,是因为有一种特殊而幽远的香气,任何花都不能替代,而她嗅觉极灵,一闻便知。

师兄弟们平日里没少为此花费心思,但是那花花瓣太小,枯守一夜,不过采得手指大的瓶子小半瓶,彼此又不愿互相相让,汇聚成盆,因此总是送不出手。曾经有师兄也曾像他这样投机取巧,拿了别的花的露水去献殷勤,却被她毫不客气,弹飞在了谷里。

因为喜欢他,才会愿意,装聋作哑。

这道理他很久之后才明白,可惜明白后,世情恩怨,早已倾覆。

他抬了抬手指,那簇小花,落在他掌心。花瓣瑟瑟柔软,似珍藏多年的,最初的心情。

他愿意沉浸在此刻最初的朦胧和美好里,不愿去面对她此刻的末路惨然。

因此,他便没有发觉,耶律询如已经悄悄下了树,往战场而去。

世上事,世间果,逃避自有其惩罚。

……

耶律祁等人迎上了许平然。

事实上他们现在想走也走不掉,许平然已经疯了,指挥着仅剩的雪山弟子,团团围住了众人。

许平然此刻正陷在极度的痛苦之中——金针碎片已经基本激了出来,但是体内却多了一种更加阴冷森寒的感觉,和之前自己的尸毒相互碰撞厮杀,激得经脉痉挛,血液一会激怒如沸一会凝结似冰,并不是所有的毒都可以克毒,接近类型的毒只会使症状加重,更糟糕的是,似乎有碎片已经进入了脑部,她头痛剧烈,耳鸣如雷,整个世界在眼前一片血红凌乱,一点风吹草动,都似天雷劈在头顶,这样的痛苦,比身体的痛苦更令人难以接受,她只想发泄、杀人、看别人流血以及自己流血。

人在绝境状态下的能力,会远超别人,蒙虎拼死上去了,转瞬在空中划成弧线,远远砸到了荷池的另一边。

七杀上去了,使尽各种手段,连那些旁门左技,傀儡术驭虫术摄魂术都用了,可惜小小虫子进不了许平然的力场,摄魂术对半疯的人毫无作用,发疯的人展现出比正常状态更强大的力量,七杀也很凄惨地被一个接一个抛了出去,坚持越久的被抛得越远,最后一个被扔出去的是伊柒,他越过了院子,后背撞上了隔壁院子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砰一声老远都听得见,那树被震得哗啦啦一阵响动,枝叶和鸟屎同飞,伊柒哎哟哎哟地惨叫,忽听头顶有人冷哼一声,抬头一看,一道白影冲天而起,半空中还在掸衣服,看样子也是被鸟蛋鸟屎砸了一头。

伊柒一看那白色衣裳便一惊,这衣裳这姿态这洁癖,分明的天门中人,可是这人躲在这里干嘛?难道是眼看要输,躲这里避难?

他爬起身来,大声招呼道:“嘿!这里还有一个!”

六个难兄难弟咻地射了过来,倒不是为了打架,存心想嘲笑伊柒来着,看见那人的脸,倒都愣了一愣,熟人嘛。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许平然,许平然原本注视着耶律祁冷笑,打算将这个曾经涮她一道的小子彻底解决,一转头忽然看见了夜色中落在墙头上的耶律昙。

她怔了怔,觉得这人眼熟,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忍不住落在墙头上,抱头努力回想。

趁这空当,耶律询如已经溜到了耶律祁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小祁,别打了,要我说疯子最危险,你赶紧地扯呼。”

一转头看见耶律祁面色酡红,吓了一跳,又道:“你这是怎么了?吃了春药似的!”

耶律祁回过头,看见姐姐万分惊喜,听见这话又觉得尴尬,他体内先前因为裸女阵和景横波,引发热潮,后来又不断战斗,那一波热力莫名其妙,总是消散不掉,此刻被姐姐发现,只得尴尬地道:“有点热。”看看四周,又赶紧推耶律询如,“姐,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别凑热闹。紫微上人呢?是不是也来了?”

耶律询如撇撇嘴,呵呵一声道:“来了!就是念着老情人,不肯参战呢!要不然你们何至于这么拼死拼活。”

耶律祁一听紫微上人在场,心中倒安定了许多,有他在,总不至于让姐姐受许平然伤害。

正要劝耶律询如离开这里,却见耶律询如转眼看着那边墙头笑道:“三公子也跟来了,说起来他还是老妖婆入门弟子呢,这下是打算怎么办呢?”

她这句话一出,那边墙头上,抱头苦苦思索的许平然,霍然抬头。

入门弟子!

她最后一位入门弟子!

耶律世家的耶律昙!

她到此时才想起来,选择耶律昙直接入内门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弟子的特殊体质。

和吉祥一样,耶律昙也是天生的冰骨雪腑,修炼天门功法的绝佳材料,他和吉祥不同,他被发现得早,因为天赋异禀被她收入内门,直接做了入室弟子,自家又是豪门世家,接触的都是天门乃至这天下最好的资源和修炼,他那一身肌骨,比吉祥对她更有用!

这世上有些人体质特殊,比如宫胤,比如眼前那个讨人嫌的耶律询如,后者的金刚心,是昆仑一派最为看重的独特体质,所谓金刚心,其实是指这种人心血旺盛,气度刚强,体质极热。这种体质的人,本身极易早早得病,多有残缺,但其心间之血,经昆仑宫秘法冶炼,是治疗一些重毒的重要药引。而昆仑宫的明月心、金刚心、菩提血三者如果汇聚,则更是传奇之药。只是这三样,对修炼之人要求都极高,聚齐难得,如今昆仑已毁,更是早已失传。

许平然倒很想抓住耶律询如,生生吃了她的心,可惜金刚心单独一味,和天门功法正是相克,吃了耶律询如,她会死得更快。

但此刻耶律昙在。

许平然的眼睛亮了起来,此刻耶律昙,可以救赎她的痛苦,可以让她有机会恢复如常,然后,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耶律昙!”她对着那方向遥遥唤,神态忽然平静下来。

众人刚被她的疯狂打击得喘不过气来,一眨眼见她忽然恢复了平静,夜空中立于屋顶之上,衣袂飘飞,面容清冷,恍然又一身仙气,不禁愕然面面相觑。

这是……正常了?

好事还是坏事?

耶律昙听见那一声近乎柔和的呼唤,不由回首,正看见夫人立于檐角,脚下琉璃灯红光漫越,她的白衣似将和这夜的月连接,如雪如玉,依稀仿佛,还是那些年雪山之上,圣洁高贵,令他总想于尘埃中伏拜的无上尊贵的女子。

积威之下,尊崇不减,他下意识地顺应着她的呼唤,越过院墙落入院中,在她面前遥遥拜倒,“师尊。”

许平然盯着他,唇角竟微微浮起一抹浅笑,招手笑道:“许久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如今既然在,来得正好,为师有话要嘱咐你。”

耶律昙不疑有他,恭声应道:“是。”飘身上前。

众人见他师徒相见,竟然一脸要叙旧的模样,虽觉奇怪,倒也乐得喘息一下,观察一下许平然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都没出手。

倒是耶律询如,一直目光灼灼盯着许平然,耶律昙经过她身边时,她一把拉住他衣袖,悄声道:“我瞧她笑得鬼里鬼气的,怕是不大正常,你还是别去的好。”

耶律昙转头瞧她一眼,见她脸颊丰润,气色甚佳,想着她和紫微上人在一起,果然姿态神情不同往常,心中一酸,忍不住板着脸,拂开她衣袖,拂完又觉得似乎动作太生硬,转眼一瞧她,并不在意地笑着,目光还是警惕地落在许平然身上,心中不由一叹。

叹她的宽容自在,也恨她的宽容自在,不在意,才宽容。

心中一抹叹息流过,他面上硬邦邦地道:“如有可能,我也想劝劝师尊,不要和你们为难。”

耶律询如冷笑一声道:“形势谁强谁弱,你还看不出来?让她自己快点服软认输了倒是真的。”

耶律昙又叹息一声,不打算和她争执,掠向屋顶。

耶律询如眼珠一转,拉了拉耶律祁,做了个手势,姐弟俩心有灵犀,悄没声息地转入许平然看不见的院墙阴影之中,再从阴影之下,悄悄向许平然所立屋檐之下转移。

两人立在屋檐之下,抬头上望,这屋子先前宫胤和许平然对掌时,已经毁了大半,屋瓦也损坏不少,此时透过稀落的瓦片缝隙,可以比较清晰地听见上头的对话。

上头其实也没什么对话,天门中人总是高贵装逼的,不过是许平然淡淡一句:“你来了?”

耶律昙再次恭敬行礼,“弟子叩问师尊金安!”

许平然语气很欣慰,很平和,竟然伸手去扶耶律昙肩头,道:“起来吧。”

耶律昙有些讶异,也有些受宠若惊,肩膀有点僵硬地抬头看着夫人。

远处紫微上人心不在焉地转过身,“咦?”了一声道:“丫头呢?”忽然一抬眼,看见屋顶月色下的许平然,不禁一怔,他下意识转眼,但猛地又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随即飞一样地掠过来。

月影浮沉,投射到屋檐之下,不过是模糊的光影,耶律询如能够感觉到上头的人在动,虽然看不清动作,不知怎的她心底猛地揪紧,直觉不祥,下意识脱口而出,“耶律昙,让开!”

她话音未落,许平然的手,已经抓在了耶律昙的肩头,“咔嚓”一声微响,耶律昙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许平然手一接触到耶律昙,心中便一阵狂喜,这弟子的体质,果然比吉祥强许多,一股雪泉般的清流涌入体内,她头痛顿时减轻不少,连视线也清明许多,一抬眼正看见夜空中紫袍飞舞,老冤家以一种平日从未有过的速度电射而来。

这一幕落入她眼中,更增她的愤怒和厌恶,想着刚才听见的底下那一声提醒,她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蹭一下腾起,也顾不得还要行功疗伤,冷声笑道:“多嘴者死!”抬手向下猛地一抓!

这一抓突如其来,屋檐之下耶律姐弟见她已经开始行功,正在考虑是否联合众人打断,以免她复原伤势给大家带来更大伤害,谁能想到她受刺激太深,对耶律询如的恨意已至巅峰,竟然不顾自己正在行功,抢先伤人!

“啪。”一声裂响,屋瓦碎裂,白练一闪,卷住耶律询如的腰,将她拎了上去!

“住手!”耶律祁立即出剑,剑光却只追及姐姐脚底,他跃身而起,扑向那个屋顶破洞。

“滚开!”耶律询如从来不是甘于被制的人,人在半空,抬脚猛蹬,“咔嚓”一声,一脚蹬在了屋脊横梁之上,将横梁踹断一半,自己正好卡在屋顶的洞口。

“住手!”紫微上人已经到了,劈手去抓许平然。他玉般的手掌在月色中张开如莲,许平然心口要害俱在他掌心笼罩之下。

许平然猛地抬头,厉声道:“好!你也来!都来杀了我!”

莲影忽收,呼啸风止,紫微上人手一顿,正迎上了许平然的眼眸。

小师妹的眼眸。

那一年清清幽若淡若水,这一朝泠泠苍凉寒似冰,时光将往事翻页,青春携去,旧爱埋葬,只留此刻月下空风,老去重逢。这一夜的血色重重叠叠盛开在脚下,他却在她眸中看见那一年的烟雨昆仑青色山道,淡碧色的纸伞无声逶迤,长身玉立的男子从迎客石后转出,笑一声,小师妹。

没有回答,淡碧色纸伞轻轻移开,那张脸令整座昆仑忽然都成了单调水墨,只有她集中天地颜色。

一忽儿又是昆仑崩毁之日的土坑里,鲜血和尸首堆积的松林中,模糊的视野里是摇曳的裙摆,淡然走出他的生命。

多年后她的性命在他指掌之下,那一颗冰冷如雪的心,他要如何用余生更大的痛苦去把玩?

一霎浮念,一霎心潮,一霎理智被旧情深爱淹没,他竟在此刻,将杀手停在半空。

然后他在许平然的眸中,看见了一抹笑意。

熟悉的、森冷又了然,得意又讥诮,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他猛然惊觉,急道:“平然,别!”停住的手掌向前一抓,想要先制住她。

然而已经迟了。

许平然猛低头,不理会他的喝叫和动作,抬脚,对躺在她脚下,卡在屋顶破洞中,正试图逃开的耶律询如,当胸狠狠一踩!

“砰。”一声巨响,耶律询如被生生踩落,砸入屋中,正和冲上来的耶律祁擦身而过,耶律祁半空收剑相挽,却只擦着姐姐衣角,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姐!”

地面烟尘腾起,耶律询如没有声音。

一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的耶律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许平然脸色一变,怒道:“你……你不要命了!”脸上青气一闪,忽又转为艳红,显然气息紊乱。

紫影一闪,紫微上人的袖风已经卷了过来,“许平然,你……”

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袖风已经击在许平然胸口,她本因为耶律昙拼死抗拒被反噬,哪里还吃得消这一击,“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断线风筝般向后落去。

紫微上人没有追击,立即扑下了屋顶。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间。

正要落下去的耶律祁,看见紫微上人已经下去,反而半空停住了身形,一转身,冲上屋顶。

他一眼看见屋顶之上,向后飘去的许平然。

宗主夫人一边飘一边吐血,眼神惨烈而哀恨,然而她飘的速度很快,眼看着要越过屋脊。

耶律祁看见月色下她脸色忽青忽红,而眼眸又转血红之色,显然体内气血紊乱已经到了顶点。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屋脊上,半身覆雪,眼眸如夜。

裴枢。

此刻他终于放下了孟破天的尸体,赶来拦截这生死仇人。

勇悍暴烈的少帅,一生从不愿意偷袭,也不愿意出现在人背后,他的每一招都轰轰烈烈,势必要让天下人听见。

然而此刻他扬掌,无声无息一掌印向了许平然后心。

许平然还保留着高手的警惕,身后冷热交集的气流变化,让她察觉偷袭,立即向前掠去,伸手反抓耶律祁。

凭她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足以应付这里所有的敌手,但她可以挟持一个人质离开!

耶律祁对她却早有防备,几乎裴枢一出现,他就开始退后,许平然速度虽然快,但也只抓到了他的衣襟。

“嗤啦。”一声,许平然尖利的手指,将耶律祁的外衣从领口一直抓裂到腹部。

月色惨惨,照亮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衣裳抓裂之后,耶律祁本可以挣脱,他却没有立即后退,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平然的眼睛,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

许平然才不管他想做什么,冷笑一声,手指向前一递,便要顺势将他开膛破腹。

然而她的手忽然顿住了,眼神猛地发直,盯住了耶律祁的下腹。

那里,玉色的肌肤上,一片淡淡的青红色,隐约露出一个图案。

红色云纹。

许平然如遭雷击。

她张开嘴,“啊”地一声,似要说什么,却一时哽住,无法开口。

心潮涌动,震惊、狂喜、不信、希望、后悔……无数情绪如蛇般绞缠着心脏,她忽然觉得窒息,满身的血液和经脉都似在倒涌逆流。

耶律祁眼底却掠过狂喜之色——他等到了!

薄刃如雪,极光一闪。

“嗤。”剑入许平然肋下三分。

鲜血如枪飚射,耀亮彼此眼眸,许平然猛地一颤,眼眸睁大,倒映这世间最大的惊恐。

不,不能!

鲜血飚射,耶律祁并不停手,手中剑如闪电,按照他的计算,不断刺出。

“嗤。”剑入心左三寸。

“嗤。”剑入丹田上方一分。

“嗤。”剑入内关穴。

“嗤。”剑入天枢穴。

……

剑入剑出,快捷如风,耶律祁这一霎的狠酷决断,来自于势必为姐姐报仇的悲愤。

血泉猛飙,交错弹射,淡青月色下簌簌下了一阵桃花雨。

四野无声,为这一场足可震惊天下的杀戮。

所有人僵立在原地,眼看着那鲜血如虹,不断喷射在青色的屋瓦上,忘记出手为己方阵营助拳。

没人明白耶律祁怎么会这样出手,也没人明白,许平然明明可以还手,为什么毫无挣扎。

耶律祁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对的,被许平然俘虏的那些日子,他付出极大的代价,和宫胤经过研究,最终获得了如何对付许平然的最佳办法。

许平然的毒功反噬后,眼眸中忽然出现黄点时,才是她逆流最涌最虚弱的时刻。

而他出剑的那些位置,就是许平然的行功路线主要关窍所在之处,七剑之下,她必成废人。

七剑带起血桥如虹,贯通他与她之间,月色忽然被薄云遮掩,黯淡的光线将血色也抹黑,他看见她哀哀倒下,倒下那一刻眼眸里神色翻涌似云诡。

他并不打算放弃。

留这冰心冷骨的女子在世,所有人永无宁日。

长剑向前,一往无回,这回直挑她心脉。

剑锋入肉,依旧“嗤”一声,血肉翻开,他却微微一怔。

许平然的心脉,已经断了。

怎么断的?

被毒功反噬,还是自己震断?后者似乎不该这样。

他的剑停留在许平然心脏之上,许平然如一片早春之雪,萎落在了屋瓦之上。

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紧紧盯着耶律祁,盯着他的脸,他散开衣襟里,正逐渐淡去的图腾。

那是当年她亲手刺下,用以彰显娇儿身份的图腾,代表着天门继承人最高身份,代表着那是她的……娇儿。

多少日夜她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永远贪恋不够他的肌肤和奶香。她知道自己一生再无情爱和圆满,所有的爱和在意,都在此刻怀中骨血,天下唯一。

直到那一日,外敌来犯,宗门抗敌,等她匆匆赶回,慕容箴抱着一具小小的焦骨,告诉她孩子被刺客潜入杀害。

她的孩子没了。

一夜之间,奶水干涸,连癸水也从此停止,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也曾认命,多年之后却忽然不甘,总觉得当日事件疑点重重,慕容箴的话如何能够全信?戒备森严的主殿如何能轻易进入刺客?事后慕容筹的态度也似乎太过微妙,愤怒苦痛,似乎只有她自己。

如果他还活着,在陌生的他处……

也许那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因痛苦所生的臆想,然而她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坚执地认为那是真的,为此一寻便是一生。

然后,在一生的末梢,她终于知道了他是谁。

擦肩而过,反目成仇,她曾有无数机会和他相认,却将他作为俘虏囚禁迫害;她用尽办法追索他的下落,却从不知他曾近在咫尺;她将他视为敌人,他将她当做大仇,她的血最终竟流在他的刀下,那一双传承于她的眸子,满溢着对她的仇和恨,重逢代表的不是血脉回归,而是清算和结束。

何其可笑,何其……残忍。

一霎心字终成灰。

七剑之后,最后一点真力,她逆流而上,截断了自己的心脉。

一生没能给他留下任何馈赠,这最后,弑母的罪名,不能再留给他啊……

视线逐渐朦胧,轻轻脚步声听来也如雷鸣,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似陌生似熟悉的脸,她死死地盯住那张脸,在最后的恍惚的苦痛和喜悦中,轻轻道:“孩子,你是我的……”

一阵风过。

卷落雪无数,薄霜几许。

夜深,瓦凉,月冷,星稀,一生尊荣的天门骄女,最终永恒睡在这最薄脊的眠床之上。

耶律祁轻轻走到她身边,收剑,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双至死瞪得大大的眸子,还残留着一丝他始终无法看明白的复杂情感。

他听见了那句“孩子”,却没听见后半句,他想,这冷酷的,至死都维持着自己骄傲的女子,也会在离开的那一刻,思念自己的孩子吗?

此刻并无喜悦,也无解脱,不知怎的,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尸首,他心中便觉得空空淡淡,似此刻分外惨白的月光。

也许,是因为这生平大敌终于死亡,令人出现胜利后的失落吧。

裴枢漠然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许平然的尸首,眼里掠过一丝憎恶,跳下去追杀那些雪山弟子。

他很遗憾自己虽然促成了许平然之死,但并没能亲手将她了结。

紫微上人掠了上来,手中抱着耶律询如,耶律祁立即忘记了许平然,转身急急迎上,另一边,耶律昙也挣扎着,爬了过来。

他一边爬一边吐血,脸色惨青,显然拼死反击令他受创极重,耶律祁扶了他一把。

惨淡月光下,紫微上人脸色惨淡,似乎一下老了十岁,耶律祁和耶律昙一看他那神情,便觉得眼前一黑,一时连话都问不出口了。

好一会儿,紫微上人才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有气,但是……也许很难……”

耶律祁茫然的目光落在耶律询如脸上,姐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脸色差些,胸口有点微微的塌陷,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伤势,会令至死不弯腰的姐姐造成终身不醒的伤害。

那是多么坚韧的一个人,失母,丧父,失明,沦落为丫鬟,被家族欺侮,犹自将他养大,培养他一身武功,因为爱上一个人,一生都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这样的一个人,会从此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捱过漫漫余生?

他无法接受,只觉得胸中忽然似被插入无数冰刀,慢慢翻搅,疼痛得他不由自主缓缓蹲下身去。

耶律昙却忽然咳嗽着骂起来。

“紫微!”他怒声对着紫微上人,呸地吐出一口血沫,“都是你耽误!都是你犹豫!都是你旧情难忘!你既知询如对你情根深种,许平然必然杀她后快,你怎么还能撒手!你怎么还要为难!你为难掉了她的性命!你才是凶手!”

凄厉的怒骂被凉风吹散,紫微上人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

他怀里抱着耶律询如,他用尽半生功力,只能挽救一息,此生她注定不能醒来。

这是爱他的女人。

他脚下是许平然尸首,那女子单薄地卧在冷瓦孤月之中,再也不会一低头,给他一个了然又清灵的笑容。

这是他爱的女人。

他一生蒙蔽着自己,蒙蔽着人生,催眠着过往,忘却着生存,以嬉笑怒骂掩饰仇与怨,不停地放纵和逃避,以为这就是成全、博大、自如、自在。

临到头来,命运给他狠狠一击,告诉他逃避和犹豫,只能将自己和他人,驱入死亡的夹角。

曾以为,莫、莫、莫。

到头来,错、错、错。

他颤抖得越来越剧烈,似一片风中落叶,那一头比女子还黑亮如明缎般的乌发,渐渐如落霜雪,一丝丝、一缕缕,如月光白去。

自我蒙蔽换来的琉璃完美心境,终碎裂无数,时光在这一夜迅速流过,一夜,三十年。

他在瞬间老去。

生死不可回,一霎终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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