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他吁了口大气,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眼前的救生艇为半封闭式,具有自行扶正功能,定额二十人,在艇首、艇尾各设有三米多的固定刚性顶篷,可以遮风避雨。 美中不足的是,只能靠人力划动,要是竖一个风帆,那就更完美了。 他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月亮,快步走向远处的丛林,动作麻利一点,时间还来得及。 丛林里树影斑驳,他挑了两根富有韧性的粗大树枝,正要动刀,忽听嚓嚓嚓的脚步声响起,差点和心悸相混淆。 一高一矮两道黑影走进丛林,张牧风从大树后偷偷观察,高个黑影一头黄金似的头发,是个西方女人,走路姿势怪异,眼睛浑浊,就像半盲之人,月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宛如一具僵尸,鬼气森森。 张牧风心中发毛,再看那矮个黑影时,见她亦步亦趋,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忽而一呆,女孩儿眼光明亮,步伐自然,似乎并没有染上瘟疫。 好奇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心窝。 张牧风捡起一块石子,照着那女孩肩膀扔了过去,女孩转过头来,两道清澈的目光在他身上滚了滚,张牧风手指竖在嘴唇上,作了禁声的动作。 女孩儿会意过来,瞧了瞧西方女人的背影,踮着脚尖来到大树后,低声道:哥哥? 张牧风又是一喜:她能说话,那就是健康的。心中疑团却是更大,说道,她怎么不咬你? 女孩儿也是一头金发,但眼睛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个混血儿,长得甚美,回答说:她是我妈妈呀。 张牧风大惑不解:那其他生病的人呢,他们也不咬你? 女孩儿点点头:是呀,谁都不咬我。 张牧风瞪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那些死去又复活的人,像野兽一样见人就咬,为何单单不咬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歪着脑袋:爱丽丝。 张牧风正色道:爱丽丝,你听我说,这个岛上的人都染上了瘟疫,你留在这儿只有等死,哥哥带你...... 张牧风话没有说完,爱丽丝连连摇头:不,我要跟着妈妈。一句话说完,转头就走。 站住!张牧风连忙伸手阻止,刚一抓到她的手,忙不迭的松开,女孩儿体温吓人,不由心中一寒,她,她也染上了瘟疫,只是还没有发作。 爱丽丝蹦蹦跳跳出了丛林,留下张牧风一个人发呆,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三下两下砍下树枝,扛着回到救生艇,扎成十字架,绑上雨衣,竖立在救生艇中间的钢架上,一切忙完,太阳已从海底钻出了半个脑袋。 便在此时,猛听几声嚎叫,丛林里冲出一群人,朝他狂奔过来,张牧风大惊,手忙脚乱去解缆绳,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眼看人群越奔越近,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哥哥你别怕,我拦着他们! 张牧风百忙之中抬头看时,爱丽丝斜刺里冲上来,张开手臂,拦着人群之前。 张牧风一刀砍断缆绳,将救生艇用力推离海岸,回头奔向爱丽丝,一把抱起,撒腿就逃。 爱丽丝双脚乱踢,用力挣扎:放下我,放下我,我不要离开妈妈!上帝,救救我!忽而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差点没咬下一块肉来。 张牧风忍着剧痛,奔进海水,将爱丽丝往艇中一放,不顾爱丽丝反对,推着救生艇冲向大海,只听身后水花四溅,追击之人,已经追到海边了。 张牧风鼓力推动救生艇,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逃,奔得二三十步,脚下陡然踩空,是条深沟,海水已从膝盖位置,一下漫过头顶。 他坝在救生艇边沿,好奇这群人怎么没能追上自己,回头一看,只见他们在水里扑腾,原来这些人染上瘟疫后,竟连游泳也不会了。 爱丽丝见救生艇离海岸越来越远,情急之下,涌身跳进水里,没游得两下,张牧风也将她一把抓住,湿淋淋提上救生艇,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喝道:你明白不明白,我是在救你! 爱丽丝鼓起小嘴,气呼呼地说:我恨你,你是坏人! 张牧风摇了摇头,知道和这小女孩解释不清楚,操起船桨,用力扳动,划了大半天,眼见着荒岛越来越小,心想:我终于离岛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不知道凭着这样一艘小小的救生艇,到底能不能回到祖国。试了试风向,还没有改变。 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张牧风抽出潜水刀,开了一个椰子,递给爱丽丝:口渴了吧,喝点椰汁。 猝不及防,爱丽丝一挥手,将椰子打在船舱中。 张牧风连忙捡起,怒道:你再发脾气,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你知不知道,椰子就是我们的命,没有椰子,你和我都得活活渴死。 爱丽丝一言不发,黑漆漆地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看,一脸怒意。 张牧风叹了口气,拿着倔强的女孩儿无辙了,忽觉风向有异,忙将手指沾上海水,手指打湿,变得敏感起来,一试之下,忍不住欢呼道:终于刮东风了!话中竟如带着哭音,极其酸楚。 爱丽丝瞧着张牧风,想要说什么,但终于忍住。 张牧风也无暇多问,竖起风帆,牢牢绑在救生艇中间的钢架上,在东风的吹拂下,救生艇行驶得更快了。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爱丽丝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牧风说:带你回我的国家。 不料爱丽丝竟高兴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早说,我也不咬你了。想起母亲,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张牧风撸起袖子,见手臂上一圈牙印,幸好隔着衣服,没有破皮,说道:你们来干什么,旅游吗? 爱丽丝回答说:不是旅游,我爸爸和你是一个国家的人,我是回家呀。 原来也算同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