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漫天大雪。 白娟蜷缩成一团,还是冷得受不了,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她蹲坐在角落里,耳边回荡着公公愤怒的咆哮声,“吃里扒外,水性扬花的东西,我们凌家岂能容你。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丈夫丑陋的伤疤脸,眸子里全是深沉,“如你所愿,我走!” 她错了么,嫁给秦川本就是包办婚姻。再说了,秦川也不是凌家的亲儿子。 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么? 被夫家扫地出门,心上人费征崎又找不到。回到娘家,任凭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替她开门。 小弟隔着一道门冷冷地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家不是废品收购站,不收你这种破烂。” 好饿!好困!意识逐渐模糊…… 远处传来了一阵唢呐的声音,一队迎亲的队伍从街上经过。 白娟被唢呐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去,那个穿着中山装,别着小红花,笑得一口白牙的男人,正是费征崎。旁边穿着大红缎面小花袄的,却是她的姐姐白梅。 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肯定是因为太饿,出现幻觉了。 费征崎这个时候应该在单位上班,白梅也跟她的亲爹娘在省城,怎么会以新郎和新娘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这说明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并没有做梦。 送轿的队伍中,那辆扎着大红花的凤凰牌跑车十分扎眼。白娟觉得那辆自行车十分眼熟,像极了她刚给小弟白冰买的那一辆。 可是,娘让她掏钱买这辆自行车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小弟喜欢呀。 她很快就发现人群中的娘。 娘笑得十分开心,看着白梅的眼神那么慈祥。白娟长这么大,都没享受过这种眼神。 娘不是说,姐姐白梅是爹捡回来的,她才是爹娘亲生的女儿吗? 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娘明知道费征崎是她亲闺女的男朋友,怎么会允许他娶白梅? 哦,对了,费征崎跟白梅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气血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几步冲到新郎面前。 “征崎……” 她饥寒交迫,身体已经几近虚脱。只喊出这两个字,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费征崎厌恶了看了她一眼,捂着鼻子想走,却迈不动步子。 他的裤子被白娟拉住了,乌黑的手指染黑了费征崎笔挺的裤脚。 费征崎吃了一惊,旋及便认出了她。 他惊慌失措,飞起一脚朝白娟踢过去,“臭叫化子,真是晦气!” 这一脚又狠又准,白娟的身体飞起,重重地摔在阶沿上。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眼神跟姐姐白梅对接了一下。 她分明看到了姐姐眼里的得意和不屑。 “……”她想喊住她们,可她的肺部似乎受伤了,发不出来声音。 一辆轿车出现在队伍里,费征崎扶着白梅上了车。白娟认出来了,那是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桑塔拉。 “噗!”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白娟脑袋一偏,立时便咽了气。只是,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睁得溜圆,死不瞑目。 她的尸体是被镇上清运垃圾的人发现的,居委会主任通知凌家来收尸。 凌家老爹凌华明说得义正词严,“我们凌家世代清白,从来没有过这么不要脸的儿媳妇。她早被我们家扫地出门了,想让我们替她收尸,门都没有。” 没办法,居委会主任又找到白家。 白母陈慧眼里闪过一抹紧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废话了,这事我是不会管的,晦气!” 就在居委会为难的时候,白娟的丈夫秦川从外地回来了。他现在是凌家的干儿子,代替战友凌霄在凌家尽孝。 他主动找到居委会,说他愿意替白娟收尸。 凌华明气得顿足,“孩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白娟糟蹋你的钱,还背着你养野汉子,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秦川不为所动,坚定的说,“从她跟我拜堂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妻子。所以,我替她收尸,天经地义。” 黄泉的望乡台上,白娟静静地看着秦川脱下大衣,盖在被野狗撕烂的尸体上。 男人面上没有丝毫嫌弃,抱着肮脏的尸体去了后山。 墓碑:秦氏白娟之墓——夫,秦川立。 秦川面部被弹片炸伤,几近毁容,腿还是瘸的,整个人面无表情,带着一股冷厉杀伐的气息。 可就是这个冷面男人,在给她收尸烧纸。 她以前不喜欢,可是现在……虚虚的灵体脸颊滑过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跟他作,跟他闹,逼他离开大石桥镇…… 只因,她的一颗芳心全在费征崎身上,秦川在她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过,秦川还是按月汇钱给她。 只可惜,这些钱,她不是顾娘家就是花在费征崎那个渣男身上。 她不关心秦川,更不关心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只管不停地向他要钱…… 大错铸成,她才发现。秦川是除了父亲外,唯一对她用心的人。 看着自己的躯体在在空中一点点消散,她哭了。 替秦川感到不值,也替自己感到羞愧。 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她是不吃的,前世欠下的债,来世她一定偿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