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花朝节。 梨园戏楼被烈焰吞噬。 “火势紧急,太子妃先在此稍等,本宫送走喜鹊后定回来救你。” 闻言,桑婉吐了口瓜子皮。 没等她发表意见,当朝太子李延,也就是她的夫君,抱着别的女人跑了。 那一刻,她对太子李延从“傻缺”的定义升级成了“贱人”。 能把发妻丢在火场里,抱着自个贴身丫鬟逃走,难怪这贱人一直都不受皇帝待见。 火势凶猛,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将戏楼里外包裹的水泄不通。 桑婉坐在护栏边,瞅着下方发浑的河水,凉幽幽的叹了口气。 凉风拂过,她的裙角随之扬起飞舞,娇媚倾城的容貌上满是凄苦,潋滟多姿的水眸泛起秋波。 刚要再接声哀叹时,平缓温和的声线蓦地在耳畔响起。 “姑娘若是怕香消玉殒在此,跳入这河中定能保命。” 桑婉嗤的笑了声,“我会怕这个?” “那姑娘为何叹气?” 她言简意赅的吐露出两字,“恐高。” 这下对方没接话了。 除却戏楼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动静,两人一坐一立在这护栏边,半晌寂静无语。 桑婉没沉住气,瞥了眼那人。 对方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称得上是面若冠玉,唇红齿白,裹着件墨青色的长袍,肩上还披着件大氅,满身贵气。 可惜的是他肤色不似常人般,透着股极致病态的白皙,若非是在火光下有影子,瞧着倒还真像是话本里的鬼怪。 他微抿着薄唇,“好看么?” “好看。”桑婉毫不吝啬夸赞。 对于美丽的事物和人,她向来都抱着最和善的态度。 桑婉好色。 否则也不会和太子李延扯上关系。 但她不光好别人的色,她更好自己的色,毕竟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可不是白担的。 听着话,男子突然笑了。 火光映在他那张俊美雅致的脸上,就连眸间的情绪都被看得分明。 桑婉单手托腮,眼眸间流转的春色灼灼。 “姑娘果真是个妙人。”男子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她胸前傲人的雪白上,坦荡的毫不遮掩,“只是在下恐怕要冒犯了。” 冒犯? 哪里冒犯? 桑婉眨巴着清润的水眸。 下一刻,她这只恐高的旱鸭子就“噗通——”砸在了河里,水花四溅飞起! 嗯?谋杀? 这是桑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但很快就有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向上托起。 她还没从落水的惊恐中脱离,同只八爪鱼般死死缠住对方。 男子漆色的眸光沉沉,凉薄的似乎能看穿人心。 桑婉被这水中的凉意,冻得打了个冷颤。 最重要的是男子的身上很冷,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她哑着声,“你到底是谁?” 水珠顺着白皙美艳的脸蛋滑落,滴落在锁骨上,被浸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玲珑身段的美好。 男子神色平淡,玉白修洁的手指解下大氅披在桑婉的身上,近到足以闻清他身上泛着苦意的药味。 他轻笑着,语气平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咱家李贺,见过太子妃娘娘。” “戏楼失火,太子妃落水逃生被掌印搭救,却被其吓晕昏迷至今不醒……” 丫鬟三草一字一句认真读着京城时报上的小道消息,苦着脸道:“娘娘,您怎么都不着急啊?殿下本来就不来您这留宿,如今全京城都传着您和那阉人的闲话,殿下要当真可该怎么办啊?” 桑婉正曲腿坐在软榻上,酥肩半露,罗裙紧裹着曼妙圆润的身姿,腰肢纤细的不堪一握。 白凝修长的指尖捏起颗葡萄送入口中,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却细如凝脂,透着抹慵懒的俏意。 她抿抿唇,“殿下看不上我,着急又有什么用?” “那您怎么能跟阉人扯上关系,这京城里人人都怕着他,您可倒好,还让他把您抱了回来。”三草撇嘴,“娘娘,咱们可得争点气,不然喜鹊那贱蹄子都得爬您头上去了。” 桑婉又剥了颗葡萄塞入口中,没说话。 那丫鬟还用爬吗? 一早就在她头顶上了。 至于李贺嘛…… 桑婉想了想他的模样,尤其是那副病美人落水的羸弱模样,看得她心都在发痒。 但可惜,在听着李贺名头的时候,她不争气的被吓晕了。 李贺是什么样的人? 把持朝纲、玩弄群臣生死于掌中的大宦官,能让皇帝对他千依百顺的狠角色。 但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是他最爱制扇,且是美人扇。 早年间皇帝盛宠的瑜妃曾夸他貌美,被活剥皮骨做成了面美人扇,实是人间恶鬼。 可桑婉从未想过这恶鬼竟有着谪仙般的姿容,还破天荒的救了她一命。 “参见太子殿下!” 三草突然的惊呼声,让桑婉抬了下眼皮子。 她瞧着那抹玄色渐近,才不缓不慢的从软榻起身,穿鞋行礼。 “见过殿下。” 玄袍男子面容俊朗,背手而立在房门处,紧拧着的眉头在看清她的穿着时,蹙的更紧。 按理说,这世间男子都好美色,更没人能挡得住桑婉这种锋芒毕露的美艳。 可李延看在眼里,扎在心里。 他强压着烦躁,“父皇传旨,母后身体抱恙命你进宫侍疾。” “侍疾?”桑婉再问,“那殿下是否同去?” “本宫有政务在身,不便同去。”李延莫名的心里发堵,不耐的转身,“进宫的马车已在府外候着,太子妃莫要耽误了时辰。” 就在他要离开时,桑婉出声唤他,“殿下。” 李延止步。 她紧抿着唇,“敢问殿下是母后有恙,还是父皇有恙?” “你放肆!”李延大怒! 这一喝令得三草惶然下跪,可桑婉却只是盯着他。 李延不再看她,“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看着那逃似的身影,桑婉又发出了声在戏楼里同样的嗤笑声。 没出息。 她在心里想着。 可三草却欢天喜地的忙了起来,“娘娘要进宫侍疾可得注意着些,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您,喜鹊那贱婢就肯定飞不起来!” 喜欢,当然喜欢。 那糟老头子喜欢的都要抢儿媳了。 桑婉托着粉腮,轻问:“三草,你可曾听过杨贵妃的故事?” 三草替她插上朱钗,“当然听过,娘娘怎么有心思说这个?” 桑婉笑了,没接话。 她指了下首饰盒里的金钗,“戴这个,够利。” 看着铜镜中似画般美艳漂亮的容貌,桑婉漫不经心的扶了扶发髻间的金钗。 太子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太子不喜她这位太子妃。 大婚当日就分房而居,还招了贴身丫鬟喜鹊侍寝。 只是,这太子并非是不喜她,而是不敢喜她。 因为大婚日的那面,皇帝看上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