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冷霜寒，屋内一点火光如豆，亮度有限。

李红关紧了门窗，脱掉鞋袜坐在床上，跟女儿一起数钱。

她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圆脸蛋，淡眉杏眼，长得胖乎乎的。

女儿才八岁，是她捡来养的，起名青青。

“咱们存了多少钱了？”

“十一两银子又五百二十一文，还差四百七十九文凑够十二两银子。”青青的算术好得出奇。

“多存点，以后我们离开将军府，直接买个大房子。”李红小心地把钱放好，熄了灯，回到床上躺下。

青青挨着她睡：“不回乡下？”

李红撇撇嘴：“回去干嘛？我哥哥没钱娶老婆，我爹娘把我卖了。我辛辛苦苦攒了二十多年钱，才摆脱奴籍，恢复良民身份……”

听她嘟嘟囔囔地抱怨，青青也生气，在黑暗里噘着小嘴睁着眼睛：“你哥是你爹娘的孩子，你难道不是你爹娘的孩子？”

“哈哈，”李红笑了，摸摸她的头，爱怜地和她蹭了蹭，“少爷和你都是人，可是你们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一样。”青青坚持道。

李红搂着她：“好啦好啦，别说话了，乖乖地睡觉，明天我们要早起。”

……

天色微明，李红就起来了。

她在厨房里干活，青青跟在她身边打下手，希望她轻松一点儿。

待到主子们吃了早餐，又洗了碗筷锅具，李红和青青才能停下歇息，就着咸菜、腌菜喝稀粥填肚子。

此时上午过半，厨房又要为将军府的午餐忙碌。

李红在择菜，听得小孩们的笑声，用胳膊肘推了推女儿：“去玩一会儿，吃饭再回来。”

青青不愿。

李红佯装生气：“不听娘的话了？”

没办法，青青离开厨房，却没有跟小孩们玩。

在她看来，小孩们太幼稚了，她和小孩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青青不知道。

被李红收养前的经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名字都忘了，虽然她那时才五岁。

李红说孩子记事晚，五六岁之前的记忆忘记了很正常。

不，她觉得她失忆不正常。

她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五岁前的记忆不可能不记得。

言归正传，青青熟门熟路地避开别人，来到一处废弃多时的小院，看到将军府唯一的嫡少爷——赵庆平。

他比她大一岁，穿着月白色劲装，眉清目秀，虎头虎脑。

看着唇红齿白的她，他兴奋地喊道：“你终于来了！快，来跟我比剑！”

青青望向他手里的宝剑，隐隐感到熟悉，嘴上不慌不忙地说：“没好处的事我不干。”

“你要什么好处？”赵庆平上次比剑输给她，这次急着把脸面找回来。

“你猜。”

赵庆平不想猜。

但青青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他得顺着她的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说：“你打赢我，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我赢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青青点头说好。

她拿起赵庆平带来的木剑。

“刷——”

赵庆平拔出宝剑，剑刃亮如水，异常锋利。

他得意洋洋：“这把剑是我爹的宝贝，只许他碰，别人想摸一下他都不许。我用这把剑跟你比，一定能赢！”

“是吗？”青青握剑，面色沉着地刺出，“来，看招！”

二人在院子里交手，青青的剑术和躲避技巧更高明，赵庆平的宝剑削铁如泥。

不多时，青青手臂上的衣裳被划破，手中木剑的剑尖稳稳地抵在赵庆平的咽喉处。

胜负已然见分晓。

赵庆平不服输，眼珠子一转，将剑刃压向青青的手臂，想逼迫她移开木剑。

刹那间，她的肌肤被割破，流出殷红的血，被剑刃吸收。

剑会吸血？

赵庆平失神。

与此同时，青青将木剑向前一送，剑尖击中赵庆平的咽喉。

力气并不大，奈何咽喉脆弱。

赵庆平踉跄着后退躲避，丢了宝剑，揉着咽喉，不由自主地大声咳嗽。

低头看一眼手臂的伤，青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眼睛被泪水湿润。

她抬手擦眼泪，望向赵庆平：“少爷，我赢了。”

赵庆平捡起宝剑，认为自己输了是运气不好：“这次不算，我们再打一次！”

青青平静地注视他：“赵庆平，你耍赖？”

和她对视了一息，赵庆平心虚地移开视线。

明明这是个小丫鬟，怎么他觉得她的眼神像将军老爹？

“我不耍赖，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少爷不想被丫鬟小看。

“很简单。”青青提出要求，“我娘在厨房做事，挺辛苦的，你给她换一个轻松省事的活。”

这天，李红因为少爷的一句话，得到大厨的青睐，地位骤然提高。

她高兴得夜里拉着青青说了许久话。

青青也高兴，憧憬未来：“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第二天中午过半，青青吃了一条卤鸡腿，掩嘴打了个哈欠，感到恹恹欲睡。

忽然一阵喧嚣声传来，赵庆平带着一群护卫找到青青：“跟我来，我爹要见你。”

他爹是将军。

无缘无故的将军为何见她？

难道赵庆平输给她，就不守信用，把她会剑术的事告诉将军？

暗暗观察披甲带刀的护卫们，青青感到不安，跟着赵庆平来到书房。

将军坐在桌子后，喜怒不形于色，身上一股威严的气息，手里拿着赵庆平昨天用过的宝剑。

剑已出鞘，剑刃如镜面，映出青青不安的面容。

“坐。”将军指着椅子。

“是，将军大人。”青青坐下。

她是个孩子，椅子被对比得格外大。

将军漫不经心地打量她，发现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是个美人坯子，以后可以配给儿子做侍妾。

“抬起头，看我。”将军命令道，“平儿方才告诉我，你昨天被他割伤手臂？”

“是不小心划伤的。”青青回答得谨慎。

注意到将军想看自己的伤，她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寸长（≈3.33厘米）的伤疤。

对，是伤疤，不是伤口。

可能是青青体质好，每次受伤她都痊愈得飞快。

将军放下剑，仔细看她的伤，问了她几句，她实话实说。

赵庆平凑过去看她的伤疤，很是惊奇：“怎么你好得这样快？定是伤口割得浅了。”

将军推开儿子：“一边去。”

和颜悦色地对青青说：“似乎是你的血沾在我的剑上，让剑发生一些变化。我要取一点你的血，看看宝剑是否还会变化。”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容不得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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