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落要死了! 大雨磅礴的乱葬岗,雷声震天,乌闪滚滚,银龙般划破天宇。 她的头露出地面,脖子以下全埋在土里,脸上尽是血水和泥污。 “瑜……你撑着,我带你去看大夫!” 在楚云落面前,一个男人双膝跪地,他双手不停的挖着埋了楚云落的土,即便十指甲盖狰狞翻卷,全都露了骨头也执拗地不肯罢手。 “淇王!” 楚云落喊了男人一句,脸上的血水被雨水冲成淡红,顺着脸颊流进了她口中,腥甜却在舌尖漫出苦涩。 “不要说话,我带你走,不要闭眼……不要……” 男人没有抬头,他双手依旧不停地挖着土壤,声音掩饰不住的焦急惶恐。 “你……”楚云落看到男人这个样子,想叫男人别挖了,她活不成了,可话都到嘴边,却不怎么也说不出口。 “淇王,此生逃你的婚,是我楚云落眼瞎。” 最后,楚云落说了这么一句。 她是权相楚谦的孙女,嘉佑十年,皇帝下旨赐婚,许她与淇王长成亲,结夫妻百年之好。 圣上谕旨赐婚,按理来说没人敢不从。 可偏偏,她楚云落却没有嫁。只为两个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可笑的理由: 据说淇王独孤绝好男风,成日与那长相俊美的幕僚同进同出,女人嫁过去绝对会守一辈子的活寡。 再有就是,她楚云落心中有人,她执拗地只想嫁给心上人。 楚云落看着一遍遍、不知疲惫的挖着土壤、想要把她从土里挖出来的男人,心中无法判断男人好男风是真是假,可她楚云落只想嫁心上人却是个真笑话。 一个痴心多年、冒死抗旨与对方私奔,吃尽苦头,最后却被对方打断手脚,活埋在乱葬岗的笑话。 “淇王,别刨了,没用的。”心中存着恨,楚云落苦笑了一声,再次对男人开口。 “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许你再次丢下我!不许……”淇王的声音几近哀求,怕极了她随时会离去。 见淇王待她如此,又想起狗男人秦臻的绝情,楚云落的心好像被一根极细的丝线牵动,回过神来痛彻心扉。 恍惚间,淇王将两手卡在她的双腋下,用力往上一拉,只听一声轻响,她的身子破土而出,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臂弯里。 那青布襦裙污秽一片,裙下的双足血肉模糊,残肢上爬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往来穿梭啃着所剩无几的血肉。 “怪不得那么疼,原来肉都被蚂蚁啃完了。”楚云落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不!”这一幕灼伤了淇王的双眼,他猛然将楚云落揉进怀里,紧紧箍住,他双唇微颤,“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我去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救你!” 楚云落看不见淇王的脸,只感到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到自己的颈上,滚进衣襟里,最后落在背心。 一时间,她已经没空去计较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夫为何对她这般深情,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紧,那一滴滴带着温度的水珠,好像在心头一点一点地掏着,直到掏穿整颗心脏。 “没想到我这一生,除了娘亲,临到了死了,竟还有一个人为我伤心如此,真好。”楚云落咳了几声,努力绽出一个微笑。 “不,不许说死,不许放弃,我一定会救你!”男人急急打断楚云落的话。 楚云落一笑,没有把男人的话当真,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淇王,临死之前,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只要你问的,我都回答。”男人急急道。 “淇王,你当真……喜欢男人么?” 楚云落虚弱开口,而几乎是她话刚落下,就见男人松开了怀抱,他瞪大了双眼,极度震惊的看着她。 “瞧我,都是要死了的人,竟还是问如此无聊的问题,罢了罢了。”楚云落又咳嗽了一声,声音更加虚弱了: “淇王,我要走了,很抱歉让你寻了这么久,还让你伤心了。若有来世,我定会回报你寻我一场的恩情……” 说完这句话,楚云落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僵凝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 那一声声“瑜儿”,她却没能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