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之前陈家兄弟敢动手,是因为自己住的偏僻。 现在,杨音韵和孩子住在父母家,左邻右舍有很多人,哪怕陈家三兄弟狗胆包天,也绝对不敢再动手。 有了父母保护,陈清河可以放心的出门去摆小摊。 天将蒙蒙亮,陈清河扛着俩蛇皮口袋,艰难走到家门口。 父亲正在院里洗脸,母亲蹲在露天灶台前,柴火哔哔啵啵燃烧着,映红了她苍老的面颊。 陈清河站在门口,想进去打招呼,心中又胆怯。 按照时间推算,就在一个月前,他和陈家三兄弟偷偷溜进家,把父亲的棺材折价一半,卖给了寿材铺。 拿到了十五块钱,当天就去了红浪漫洗头房。 农村老人在上了年纪以后,会自己买木板,钉棺材。 做好了棺材,每隔一两个月,给棺材刷一遍漆。 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看着自己亲手做的棺材,心里舒坦,能消除对死亡的恐惧。 家里唯一值钱的这么一口棺材,被陈清河偷出来给半价卖了,老两口赶到寿材铺,都没钱把棺材赎回。 父亲陈大栓气得大病一场,从此和陈清河断绝关系。 想到当初的所作所为,陈清河恨不得掐死自己。 不过,是错总要承担。 他挪步走进门,硬着头皮站在院里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你给我滚!” 穿着被汗渍染黄的破洞白短袖,解放库和黄胶鞋的矮瘦老头,端着搪瓷盆,就朝着陈清河身上泼。 陈清河后退一步,洗脸水被泼在脚边。 “老头子,大早上你发哪门子邪疯!” 张桂花死死拽住陈大栓的胳膊,“儿啊,别管你这倔爸,到屋里坐着去,面糊马上烧好了。” 陈清河咬着牙,半天憋出一句,“爸,我错了。” “我不是你爸,你是我爸!” 陈大栓气得满脸通红,“早知道养出你这么个活爹,出生那天就该把你摔死在墙上!” 陈清河低着头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看在俩孙女的份上,收留杨音韵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很快会赚到钱,在废墟上再盖一栋房子。” “你赚个屁!” 陈大栓哼了一声,自顾自的抓起汗衫擦了把脸,算是默许他在这里吃饭。 张桂花亲昵的拉着儿子的手,“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段时间一直惦记着你呢。” “回头你好好道歉,等今年秋收了麦子,就再给你盖一栋新房子。” 今年,母亲也才四十出头。 看着她发丝斑白,手掌粗糙的像老树皮,陈清河心里不是滋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饭就不吃了,我想管家里借点东西。” 张桂花有些惶恐的说:“儿啊,咱家可没有钱,也没什么能卖的东西!” 陈清河有些无奈,看来想要让身边人印象改观,道阻且艰啊。 “妈,我啥也不卖,就是想用咱家的排车,再借点油盐酱醋,拉点东西去县城卖。” “行,车子好久不用了,妈给你收拾收拾。” “不用,我自己来。” 农村的排车,俩轮上头架着个长木板,因为长得像木排,所以叫排车。 前头车把很长,有点像黄包车的构造,通常农忙时用来在田间地头运粮食。 陈清河拿了块破毛巾,把排车抽打干净,又将俩蛇皮袋以及炉子和厨具放上去。 弄好了东西,陈清河把拉车绳抗在肩上,闷着头要出门。 陈大栓扯着嗓子喊,“你小子敢把家里排车卖了,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爸。” 陈清河闷着头正往前走,忽然胳膊被柔荑拽住。 愕然回头,杨音韵拿着个软乎乎的布包,塞进他的怀里。 “昨天妈烙的玉米饼子,我没舍得吃,你拿着路上吃。” 陈清河愕然愣在原地,“这......” “你别误会,昨天你救了俩孩子还受了伤,我不能让病人饿肚子。” “谢谢。” 攥着带有体温的布包,陈清河喉头有些哽咽,咬上一口玉米饼子,嚼着甜丝丝的。 有这样的家人,再没本事让他们吃饱饭,自己就太**了! 陈清河一鼓作气,拖着排车走了十五里地,饿了啃一口玉米饼子,渴了喝一口绿皮水壶里的山泉水。 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他总算在早上八点钟,来到石龙县城。 八十年代,百废待兴。 冒着蒸汽的工厂,骑二八大杠,统一穿蓝靛布和解放鞋的年轻人,街边鸡毛换糖的货郎,锵剪子磨菜刀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清河到附近水渠,娴熟的给青蛙剥皮清理内脏,挨个的清洗干净,重新放进蛇皮袋里。 一大袋子青蛙,还有蝉蛹,陈清河整整清理了两个小时,才把所有食材处理干净。 八十年代初,城里人还不怎么吃这些玩意儿,能不能卖出去,陈清河心里也没谱。 但愿生意能好一些,赚的钱不说买鸡鸭肉蛋,至少够买点猪蹄和大棒骨回去。 杨音韵的身子骨太弱,父母也年纪大了,得吃点东西,好好补一补。 十一点半,陈清河把板车停在兴盛机械厂门口,燃炉生火,准备做饭。 蝉蛹比较好处理,直接下锅油炸,出锅时洒了五香粉,放在竹筐沥油。 等晾凉一些,陈清河伸手抓了一个塞进嘴里,入口酥脆,满嘴的生香。 嗯,不错。 青蛙擦干水分,下锅文火慢炸,等把骨头都炸酥了,这才捞上来控干油水。 十二点整,等工人下班时,陈清河扯着嗓子喊:“特色小吃,解馋管饱,免费品尝!” 在清洗食材时,陈清河在河边捡到一块白布,又折了一根竹竿绑在排车上。 白布上写有四个大字——免费品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