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的目光冷下来,强撑起身子,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 来人!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有个热心的樵夫路过,挥舞着斧头,嗓门大得吓人。 原主长得瘦弱,衣上蹭的都是沙石软泥,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樵夫看见她也只当是弱小女子,不怀疑她。 救人的事你也帮不上忙,在这儿呆着吧。 说罢,他脱掉外衣,纵身一跃。 穆氏体型款胖,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樵夫也很难单手钳着她上岸。 加上穆氏不配合,一个劲挣扎扑腾,两人竟有了下沉的趋势。 岸边人多了起来,看热闹的站在了前排,伸长了脖子看跳河为何人。 江盈缩着身子躲在人后,浅浅喘着气,脸颊水珠快干,在斑驳阳光下熠熠闪动。 这不是楚家的吗?怎掉进了河里? 快去把楚家人喊来!要是没个对证,这穆氏可不饶人! 不知是谁拿来一个大网兜,一下套在了穆氏的脑袋上,粗铁圈一拉,人很快就被带上了岸。 樵夫省力不少,很快也跟着上岸,吐了一大口河水,脸涨得通红。 老子差点被她给害死了! 众人看到穆氏不断起伏的肥胖身体,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掉进了河里,还想拉个人给你垫背啊! 穆氏缓过气来,见村里人都将她围起来,对着她的身材指指点点,又发出几声嘲笑,恼得她一下站起来。 都给我让开! 碍于邻里关系,她不好发脾气,便将气都撒在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这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不顾身上滴水的衣裳,她挤开人群,目光锁定在树荫下休息的江盈,凶神恶煞地大步跑过去。 江盈才刚恢复点力气,无力抵抗正在气头上的穆氏,撒腿就要跑。 饿了一整天的身体提不起劲,才没两步就酿酿跄跄。 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脱力的江盈腿一软,面朝前扑在了地上,摔得好不难看! 唔!她闷哼一声,手抵在脑门上护着,擦破了皮。 太疼了! 她不禁泛起泪光。 等等!有人呼喊制止了穆氏的追赶。 江盈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蹲下来,抓住她纤细的胳膊。 没事吧?性感磁性的声音响在头顶之上。 江盈浑身僵硬,定睛一看,此人就是楚家老三! 鬼知道这病秧子有没有帮着害原主! 她眼神阴冷,强扭挣开男人的手:把你的脏手拿开! 楚三被她的眼神慑得一惊。 寻思自己也没有惹到她,为何那眼里还带着几分杀气? 自他进入楚家,一直卧病在床,近两日才勉强下床走动,从不关心家中之事。 这一切都缘由他不是真正的楚三。 真正的楚三死在了离京的路上,为了保护他摆脱皇宫之人的追杀,护主心切,被乱箭射杀。 而他毓安王楚默言侥幸逃脱,慌乱下顶替了楚三的身份,易容成他的模样,顺利进了楚家。 苟且偷生,他更加小心翼翼,尽量不与楚家人交谈,以免暴露身份。 现眼前的女人如此不知趣,他也懒得费力气。 他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眼睛望向别处。 老三,你拦着我做什么!穆氏正在气头上,连自己久病刚愈的儿子都要责怪:你竟要帮着这个外人? 母亲,楚默言无奈道:有话好好说。 那些街坊一个个伸着头看热闹,人越围越多,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穆氏一拍大腿,气得眼睛都红了:是她将我推进了河里!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难道你还要维护她? 她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狼狈至极。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楚默言上前两步,扶住了穆氏。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学着印象中楚三的动作,将外衣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外人看来,这是一副母子和谐的场面。 可江盈淡漠的目光扫过他们,心底冷笑。 虚情假意!一个霸凌欺压,一个助纣为虐,都不是什么好人! 穆氏靠在儿子身侧,指着江盈,添油加醋地描绘自己被推下河的细节,引得村里人纷纷看她,甚至不少人对她产生了同情,开始帮她说话: 楚三媳妇真是白眼狼一个!竟顶撞婆母,还将她推进河里! 你看穆氏那惨样,要放在我们家,可要将媳妇抽打一顿,赶出家门的! 怎会有如此不孝的媳妇!不如我们报官府,请官爷作主! 这一个个越说越离谱。 穆氏的脸逐渐得意,她非得让这贱蹄子吃点苦头! 江盈发觉穆氏的用意,脸黑了一度。 这老女人颠倒是非的功力倒是厉害! 眼看着舆论导向偏穆氏,江盈自知体力不足,根本没法收拾她,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搜刮脑海中关于穆氏的记忆,她嘴角弯了弯。 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抹眼角,硬生挤出一滴眼泪,吸着鼻子哭诉道:自我嫁进楚家,你从未给过我好脸色,每日要我做饭洗衣,但凡我动作慢些,你就对我全打脚踢的。 说着她撸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几道红痕,隐隐冒着血珠,触目惊心。 嗬! 街坊们一惊,帮腔的人都住了嘴。 就在刚刚,婆母见我洗衣时晕倒,还拿藤条抽我。江盈越说越委屈,眼泪唰唰往下掉。 心头涌上酸涩,似乎是原主的情绪影响,她叙述得更加动情。 小女子家境贫寒,能攀上楚家这样的大户,心里已是感激不尽,可她们实在欺人太甚! 她声音颤抖,咬紧了下唇:除了婆母,两位嫂子也时常打骂于我,吃不饱穿不暖,还叫我干粗活累活,几次都差点晕过去。 但装可怜还不足以让街坊与穆氏反目。 原主性子闷又胆小,不敢将穆氏干的坏事抖出去,但现在的江盈可不是软柿子。 若只欺压于我,我况且能忍气吞声。 江盈抬眼看了看人群中拎着挎篮的刘婶:可前几日我看到婆母往别人家地里洒药,稻子全死了。 邻里皆知,这几日仅往年收成最好的刘婶家地坏了,黑土浸了药,颗粒无收。 这还没完,江盈低下头去,弱弱地说道:婆母说,她最见不得街坊过得比她好。 李家姐姐的夫婿踏实能干,给李家赚了不少银两,婆母眼红,到处嚼舌根说李家姐姐与外男独处,害他们夫妻反目 一件件缺德事列出来,最先恼的就是刘婶和李叔,扔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就想跟穆氏干架。 江盈掩面,假装拭去泪水,实际是在偷笑。 这下,穆氏肯定要被街坊们收拾一顿! 楚默言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眉角轻佻,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此人甚是有趣,明明是她不对在先,却能伶牙俐齿地化解危机。面上装得委屈可怜,心底的算计比谁都深。 穆氏抓住儿子的手臂,使劲拽了拽,朝他使眼色。 楚默言视若无睹,任由她拖拽,面色极为镇定。 我还奇怪我家田怎么坏的呢!原来是你这臭婆娘!刘婶啐了一口。 我家姑娘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我要跟你拼命!李叔目眦欲裂。 两人一下扑上来,抓穆氏的头发,挥拳在穆氏身上,两面夹击。 放屁!穆氏气急,大力推开两人,羞恼道:别听那贱蹄子胡说八道! 两人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她素来霸道惯了,仗着自己体型宽胖力气大,与不少街坊都动过手。 要真干起来,街坊们都拿不准是谁赢谁败。 婆母,我向来不会说谎。江盈又添一把火。 她动了动腿,感觉自己力气恢复了些。 她刚刚摔坏了脑子!穆氏连忙编话解释:哪能听她说的? 她不怕跟这些人打一架,只是觉得这些事传出去丢人,日后她在邻里间的名声会越来越差。 那你倒是说说,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李叔追问,握紧的拳头上青筋爆凸。 当然都是假话! 众人纠缠不放,穆氏脱不开身。 江盈见无人看她,趁机起身,撒丫子就往林子深处跑。 她不认识眼前这条路是通往哪里,她只知道要是被穆氏抓到,绝对死定了! 死丫头跑哪里去!穆氏吼了一句。 被众人围堵的她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江盈跑远。 楚默言站着旁观,望着费力奔跑的背影,眼神讳莫如深。 果然,有意思 深林中静得可怕,江盈奔跑着,耳边只有自己放大的喘息声。 体力渐渐不支,她两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 荆丛中埋着小刺,划破她的外衫,素朴的粗布衣裳变成残布,堪堪挂在她的身上。 参天的密林遮住了傍晚的阳光,江盈单手撑在树干上,缓了口气,眼前仅有微弱的光线。 这身体也太差劲了。江盈忍不住出声吐槽:跑两步就不行了。 咕咕 连午饭都没有吃饱的身体,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哎!她叹了口气,刚刚跑进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片林子那么荒凉。 眼下,她只能使劲摇摇树干,捡掉下来的野果吃。 红得发紫的浆果一咬爆汁,却是一股浓烈的酸涩味道。 忍着难受全部咽下,勉强缓解了肚子内的翻涌。 她如今已经回不了楚家了,那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一边想着,她寻了一块柔软的草地,探手轻压两下,才放心坐下。 背靠在矮灌木中,睡意竟悄然来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