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灰墙,墙上挂着年画娃娃像。 不大的屋子泛着一股子土灰气,家具上新刷了一层红漆,本来破旧的木头一下新亮了起来。 秦桑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足足怔了半小时。 这是她小时候的家,早就被公家征用,在两千年的时候,就已经被规划整改拆迁了。 而且,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莫非,都是幻觉? 秦桑颤抖着身子,捂着脸哭。 哭了一会儿,她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她腿麻了。 鬼的腿还会麻吗? 她从炕上坐直身子,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手,忍不住捏了捏,然后整个人惊呆了。 会疼。 她没死?! 她呆呆愣愣的看向墙上的日历,日历都撕的差不多了,已经是年末了。 而时间,是1985年。 秦桑心中一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今年她十四岁,被人强暴的事情还未发生,是村里出了名的胖丫头。 爹爹抠门又偏心,她也没吃多少东西,却喝水都胖。 秦悦就笑话她,应铭虽然不嫌弃她,可她心里不是滋味,就绝食减肥,在年末病倒了。 家里人还觉得她晦气,爷奶更是想让她赶紧嫁人滚。 在86年夏天,她瘦了一大圈,模样好看了,却又被人强暴…… 现在她应该就是绝食减肥,又没棉衣穿,病倒了的时候。 老天爷真是厚待她,竟然让她重来了一次! ‘老天爷,你放心,重来一次我肯定会杀了那个贱人,绝不走前世的老路。’ 在榻上还没待多久,就有一个圆脸妇人端了碗过来。 妇人满脸担忧,碗里是半碗粗面条,不是白面做的,黑乎乎的,但在这个年代,也是差不多的东西了。 “桑桑,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怎么能成?身子都垮了。” 秦桑看着妇人,眼眶猛的一红,眼泪也是一滴滴砸下来。 她很想表现的自在正常一点,但是她忍不住。 妇人是她的母亲,叫刘美兰,打她记事起,母亲都弱的不像话,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偶尔跟爹爹吵架,没说几句就先红了眼圈。 母亲对她很好,乡下女人不懂那么多,只懂得尽己所能的对孩子好。 在前世,她被强暴了,嫁给张民时,几乎是被家人扫地出门,还是刘美兰哭着给她缝了个盖头。 可这样好的母亲,却死了。 拖拉机从人身上压过去,把肚子挤破,死相惨不忍睹,也是她多年的噩梦…… “娘啊!” 秦桑忍不住扑过去,抱着刘美兰哭。 刘美兰吓了一跳:“桑桑怎么了?娘在呢,娘在,桑桑别怕。” 秦桑抱着她的腰,只感觉前世的噩梦都在离自己远去,心中的欢喜铺天盖地,声音沙哑的撒娇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没啥,乖,桑桑听娘的话,先把饭吃了,你不吃饭娘心疼啊。” 刘美兰柔声哄劝。 外面传来父亲秦强的怒吼:“你把粮食浪费给她干啥?她不吃就不吃,吃饭还得让人送?哪儿来的大小姐脾气。” 刘美兰脸色难看了,也害怕秦桑真的不吃饭。 突然,门又被人推开,秦悦进来了。 秦悦看到屋里脸上带泪的秦桑,愣了一下,不过转而就嫌弃的撇了撇嘴。 她直接走过来,笑着拉着刘美兰的衣袖摇啊摇,一边不着痕迹的把秦桑拉扯开:“娘,我都还没吃饱呢,反正她也不吃,你给我吃吧。” 刘美兰犹豫了。 秦悦又继续道:“娘,妹妹生病着呢,你非要让她吃东西,她再被你气到,这病就更不知道多久能好了。” 刘美兰眸光暗淡了,叹息一声,似是答应了,把碗慢慢递给了秦悦。 秦桑半坐在床上,冷眼看着这一幕。 仔细来说,她看的是秦悦。 如今的秦悦十六岁,穿着喜庆的大红袄,头发油亮亮的,梳成了两个麻花辫。 秦悦清秀,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可就是这样的人,害了她一辈子,心思如蛇蝎! 她本以为看到秦悦,她会激动的无法自拔,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前世就是因为过年时生病,被家里骂灾星,地里收成不好也怪她,老天爷不下雨也怪她。 这次,她可不能招揽这个祸端了。 秦桑心中再骂了一句当年的自己,笑着抬头:“娘,我吃。” 刘美兰愣住了,秦悦也呆住了。 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说吃饭。 转而,刘美兰就欢喜了,连忙把碗移过来:“吃饭就对了,快,趁热吃。” 她秦桑笑着点头,然后把碗端好,抓着筷子,往自己的嘴里送面条。 面条硬硬的,并不算好吃,什么味道都没有,但她吃的很香甜,一方面是这个身子两天没吃东西了,另一方面嘛,娘做的吃的,她有多年没吃过了。 正吃着,她抬眼看了眼秦悦,后者宛如吃了苍蝇,脸色难看。 秦桑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当年她减肥,一半是秦悦教唆的。 她吃完,刘美兰就嘱咐她多歇会儿,然后拿着碗筷喜滋滋的出去了。 秦悦也待不下去,出去了。 秦强在外面貌似又骂了几句浪费粮食什么的。 秦桑闭了闭眼睛,没多说什么。 秦强不喜欢她,对她非打即骂,仗着是她爹,那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她懒得搭理秦强。 只是脑子里还徘徊着另一件事…… 她不是饿病的,是冻病的。 她为了减肥,可不单单是不吃饭,还吃了减肥药。 当年,偶然一次,她在镇子上遇到了卖药的,说是可以帮忙减肥,她拿了两粒试用的黑泥药丸。 吃了后,又是吐又是拉,真把人折磨瘦了一圈。 然后,自己就把唯一的一件御寒的棉衣给人家了,换药。 现在棉衣给出去了,药还没拿到。 秦桑想到当年做的蠢事,就忍不住的扶额。 今天难得的出了太阳,她也坐不住,当即准备去把棉衣拿回来。 墙角柜子里,有几件衣服,破旧的棉衣还烂着口,有棉花露着,不过也聊胜于无。 她穿上后发现小了很多,胳膊都难抬,但是也没办法,她把唯一能穿的棉衣送出去了。 镇子离村子不远,走两个小时就能到,就是一路上冷了点。 她刚跑出去,就被冷风冻的一哆嗦。 “桑桑,你去哪儿?” 厨房的刘美兰喊道。 秦桑脆生生的道:“娘,我就走走,很快回来。” 说完,她赶紧向镇上的方向跑去。 她现在身子还发着烧,冷风一吹,虽然身子更沉,但精神好了一点。 按记忆里的来看,棉衣是三天前送去的,也不知道棉衣还在不在…… 秦桑搓了搓手,哈气取暖。 她一溜烟的向镇上跑去,路两边都是积雪,把庄稼地盖的严严实实,到处都是白皑皑的,回头还能看到村里墙上写的标语。 东方红,赚工分最光荣什么的。 她眸光微闪,这是一切刚开始的时间,也是希望最大的时间。 各行各业刚刚发展,欣欣向荣,而她脑子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是惊世骇俗。 秦悦,她又拿什么跟自己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