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现出我妈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不要赌。 可我的脑海回荡更多的,还是这几年的穷苦。 每一段回忆,都像是浸泡在黄莲水里。 还有,苏小苗的微笑,和一句那个谁。 我咬着牙重重地一点头:“想清楚了。” “啪!” 狼叔一个大嘴巴抽在我脸上。 力量很大,我的嘴角鲜血直流。 狼叔一脸淡然地喝了口酒。 “这一嘴巴,是替你妈打的。 嫂子临死前说,让你好好读书,才有出息。 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大学生。 你居然想当赌徒?然后像你爸那样,被砍成人棍吗?”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狼叔,“大学扩招了,我那个大专就是个野鸡大学。 就算毕业了,也只能做最低端的工作,赚着比最低收入稍高一点的死工资。 就算我死了,人家也会指着我的骨头说一声,穷批!” “哈,好有志气啊。 你爸活着的时候多风光,可是他赚的钱,你妈花一分了吗? 就算你像你爸一样风光起来,你也让你老婆,像你妈那样活着?” “我不是我爸,我没那么贪婪,我只要赚够了十……五……不,一百万,能买得起房子,我就退出。”我死盯着狼叔嘶吼着。 狼叔站了起来,买了单之后,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就退出。 既然你这么想做,就跟我来,从端茶倒水做起吧。” 我跟着狼叔上了他的捷达车。 狼叔一边开车,一边悠悠地说:“我不是赌徒。 赌徒是那种自信、倔犟又聪明的家伙。” 我有些不解,因为狼叔说的这三个形容词,都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 狼叔看出了我的不解,笑了笑。 “就是因为这种太人自信,太倔犟,太聪明了。 而这种人,铁定会碰到我这种人。 一旦碰到我这种人,裤衩子不把他扒下来都不算完。 而我,是老千,靠脑子,靠技术吃江湖饭的。” 我说知道,电影里看过。 狼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别想得那么好。 所谓的江湖,不管是五行八桌还是黑蓝灰道,无非就是坑蒙拐骗偷,恐怕只有江湖卖艺的,才算有真本事。 现在这年头,江湖规则已经失去了约束力,大家都跟混黑的差不多,明抢。 也就是说,这个大染缸里,就叽把没好人。 现在,你准备当一个混帐王八蛋的跟班,然后有一天,自己青出于蓝,成为一个更混帐的王八蛋了吗?” 我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吭声。 不管有多混帐王八蛋,只要赚够了一百万,我肯定选择当个好人。 狼叔的车子在一家娱乐城的门口停了下来。 狼叔指了指这个娱乐城,“楼下两层,是网吧、台球和游戏机,都是做幌子的,真正的乾坤在三楼。” 狼叔说着,带着我从楼后面的小门上了楼。 三楼烟雾弥漫,支着不少桌子,麻将、扑克牌还有骰子,赌得热火朝天。 最刺眼的,最让我心颤的,是他们成摞成摞地摆在桌面上的钞票。 随便扔出几摞钞票,都可能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几个纹龙刺虎的大汉狼哥狼哥地叫着,狼叔也没有多介绍我,只说个跟班的。 我很有眼力见的去端茶倒水侍候局,有赢了钱的赌客,随手塞给我几张他们不稀罕要的零散票子。 不到半天的功夫,我就收入几百块的小费。 我的百万目标,好像一下就迈近了一大步。 我的干劲十足,端着一壶铁观音给三号麻将桌送去。 桌上已经坐了两男一女,一个男子戴着眼镜,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和善。 另一个男子一脸横肉,满脸不耐烦。 倒是那名女子,让我忍不住多偷看一眼。 长得好像很漂亮,没敢多看脸,身材是真的好,腰细腿长胸还大。 特别是黑丝袜裹着一双长腿,脚上挑着一只红色的高根鞋。 红色的鞋子吊在脚趾上晃啊晃,她的脚真好看。 女子抽着烟,娇声娇气地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老宋路上撞车了,再等半个小时吧。”眼镜男笑呵呵地道。 横肉脸一拍桌子怒道:“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老子都赢上几百万了。 那个谁,你上来凑几局。” 我见横肉脸指向我,赶紧摇头道:“我没钱!” “去尼玛的,这是个什么场子,连个替场的都没有?干不了就给我滚蛋!” 我赶紧求救似地望向狼叔。 狼叔坐在一个摇骰子的台子旁,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几个汉子想过来,狼叔只是摆了摆手,他们就都退了回去。 原来,这种地方,端茶倒水的小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狼叔说得没错,这种地方,从上到下,就没有好人。 我很想保住这份一天收入可能破千的工作,那是一笔我从前卖血也赚不来的巨款。 无奈之下,我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些东西我都会玩。 小的时候,我爸只要一回来,除了带我胡吃海塞之外,就是教我麻将牌九扑克等各种赌法。 然后他会把刚刚给我的零花钱全都赢了回去。 在我哭的时候,再教我一些小技巧,然后我就笨拙地用这些小技巧把钱再赢回来,他会摸着我的脑袋夸我聪明。 直到被我妈发现,要带着我一起上吊自杀,绳子都套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爸才结束了这种游戏。 不管他是不是好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这个爸爸,还不错。 他们打的麻将是很简单的北方麻将。 除了四牌杠之外,什么都不带的,只允许胡边、夹、对。 俗称,干瞪眼,也叫干别胡。 底是一百,看似不多,可是最大的清一色要翻上三十六番,三家输就超过一万块了。 我坐下洗牌码牌,因为紧张,码牌的时候哗啦一下还散了不少,还好没翻牌。 横肉脸又骂了我几声小批崽子。 我赔着笑脸,心中却越来越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穷批的无能狂怒。 当那个横肉脸开始打牌抓牌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知道底牌,在给自己做清一色。 而我的牌不过是正常的杂牌,胡牌概率最大的,就是小屁胡。 不行,绝不能让他把清一色做成。 一把清一色,我要输三千六百块。 而我手上,只有刚刚收到的三百块小费。 我要端多少茶水,捡多少破烂才能赚到这三千六啊。 我吃了一张美女上家的六条,再配一套副子,打出一张二筒就可以听牌屁胡两番。 而这两步之后,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底牌的第四张,就是我要的牌。 横肉脸要配成清一色,至少也要四轮。 我为什么会清楚? 因为在洗牌的时候,我看到啊,所以就记住了啊。 小时候我爸跟我打二人麻将赢我钱的时候,就是这么洗牌的。 还得意地告诉我,这个叫完美牌术。 轮到我抓牌了。 我深吸了口气,心都颤了起来。 因为我要的牌并不在我抓的位置,而是往后数第三张下面那张牌。 我要偷牌,至少偷两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