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询漠然望着眼前的女人,昨日还是一副泼妇做派,今日怎的长出脑子了? 一大早打扫收拾,此时又在这里惺惺作态。 锦沫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此时药效渐渐上来,她只觉腹中一股火烧灼上来。 四肢又似被放在了雪地之中,冰冷彻骨。 她哆哆嗦嗦将四指放在自己脉搏上,静静审查。 若不是以身试毒在这时候最为便利和快捷,惜命如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楚询此时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侧目望着她。 疼痛的间隙,锦沫自己伸手在身上戳了几下,果然痛的更龇牙咧嘴。 是西域驼铃散无疑了。 这毒药代谢极快,不会在身体中残留,却会在每一次服用之后叠加效果,蚕食中毒者的身体乃至心智。 她醒来之后便觉得楚询的身体瘦的过于厉害,他的求生意志也太薄弱了些。 对于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来说,受伤还未满一年便意志消沉不太可能。 连忙举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壶不够又喝了几壶,腹中燥热渐渐褪去,她才着急忙慌的往厕所狂奔而去。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恢复如初。 吃着送来的清粥小菜,锦沫又想起一件事来,凑到才吃饱的楚询跟前,我若给你停了药,你会信我么? 她眼神单纯地看着楚询的眼睛,嘴角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会。楚询吐出那毫无悬念的两个字后,闭上眼睛。 他看不懂眼前这女人了。 锦沫只微微一笑,他这别扭的脾气还真有点可爱。 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将空碗放到门口。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收碗。 她笑盈盈地凑过去,帮我打一桶热水可好? 你要在屋里洗澡?收碗的丫鬟蹙眉,一副你有病的样子,他再不能动,那也是个男人 你闻闻。锦沫伸出衣袖便往那人脸上杵。 那人伸手将她的胳膊打开,去去去,我让厨房烧了水送到二门上,你自己提进去洗。 好。锦沫笑盈盈地应下,给我找些檀香呗?屋里味道实在难闻。 事真多。丫鬟嘟囔了一句,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下午,果然二门外放了几桶热水。 锦沫将热水提回屋里,热腾腾的蒸汽在房间里氤氲开来,不多时便烟雾缭绕了。 她关紧门窗,戳了戳闭着眼睛的楚询,低低地问,要不要洗个澡? 显然她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楚询的期望,他睫毛轻颤,却终是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锦沫也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答,褪下鞋子翻身上床,跪在床沿上,一手托住他的脖子,咬紧牙关一口气将他扶起来。 楚询蓦地睁开眼睛,伸手捏住锦沫的胳膊,低声质问,你要干嘛? 给你解毒。锦沫一手扶着坐起身的男人,自己下了床。然后用自己的背贴住他的胸膛,低低地道:我说过了,我想活,你就必须活着。 说完,咬紧牙关,将楚询背起来,放进浴盆。 氤氲的水蒸气下,锦沫额上的汗珠若隐若现。 她喘着粗气坐在浴桶边上,时不时伸手试试水温。 待水凉了,便将楚询捞出来擦干净塞回被窝。 把水倒了天都黑了,金嬷嬷送来汤药,见她汗津津的脸色红润,只道:好好伺候着,别五迷三道只顾打扮自己。 洗个澡而已。她不耐烦地抱怨,成日里对着屎尿,我也怄气。 金嬷嬷瞬间缓和了语气,知道你难,洗洗涮涮也是正常。 锦沫接过药碗,转身进了屋。 该喝药了。她不耐烦地提高了声调,转而将药倒进床底下刚挖通的排水沟里,又用存的半桶水将药味冲散。 晚上,锦沫坐在碧纱橱的榻上发呆。 楚询中毒已深,要想解毒,非一两日的功夫,每日都要热水,日子长了难免会惹人怀疑。 再加上解毒还需要一些药材,她根本弄不到。 正想着,外间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她连忙穿鞋出去,就见楚询已经咳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连忙将他侧过身,一口浓血便从他口中喷出。 好险,只差一点就呛死了。 来不及庆幸,空掌连续拍打着他单薄的后心。 许久,咳嗽终于止住,锦沫心有余悸地端了水来让他漱口。 沉疴痼疾,加上中毒太深。 呵,这是老天爷存心折磨她吧?这样的病症,华佗在世尚要斟酌,她能救么? 兔死狗烹,看着气息微弱的楚询,仿佛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今天侧着睡吧。锦沫拿了几个枕头放在他背后,伸手为他诊脉。 是她想的简单了。以为只要拔出驼铃散的毒,别的还可以从长计议。 却不曾想,他年纪轻轻旧疾颇多,再加上驼铃散动了根本,将旧疾一并引发。 早知他时日无多,号脉的手还是在确诊之后不由得轻颤起来。 呵咳咳咳楚询突然扯了嘴角,又是一通咳。 锦沫又忙起来,心中不免苍凉。 跟他拴在一条绳上,还真是造孽匪浅呢。 还有心情笑。她埋怨地看着楚询,我还不想死呢。 金嬷嬷不是说了么,我死了就让你回去。你应该高兴才对。缓了许久,楚询突然打趣道。 兔死狗烹,你欺负谁没读过书呢?锦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又去给他倒水。 我听说你的部下被折磨的不像样了。你想他们给你陪葬么? 楚询一惊,随即便镇定下来。聪明如他,不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锦沫走过来,将半杯水端到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你的身体状况想必你也知道。求生还是向死,你自己决定。 只见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略垂了眸子,不与她对视。 锦沫也不着急,坐在旁边等着。 今夜注定无眠,即使他不想活,自己也要活着离开这里的。 许久,没等到楚询的回答,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烟,以及外面突然亮起来的火光惊了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