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阳似乎也被他带回了初中时光,神动色飞地和他话当年。 你别说,我对这件事也印象深刻。因为我那次能考第一,全是因为我们班上那个万年第一请病假了,我这个候补选手才有机会登场。啧,那个第一叫什么名字来着她费力地回想了一会儿,还是败给了时间。代阳苦笑着说,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联系过了,现在连人家名字都忘了。当年我们俩关系还不错呢。 许姮。何络绎喝了口水,安静地说,我记得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代阳调侃道,你倒是对我们班很关注嘛,是不是当时暗恋对象在我们班?不会就是许姮吧? 何络绎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只是向优等生看齐。 代阳也不继续纠结往事,把话题拉回了自己身上:初中毕业以后,我去了外地读书,没想到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青市。真没想到 代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冲何络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精致的眼妆没能盖住她眼睛深处的疲惫。 何络绎知道她已对命运俯首称臣。 午餐结束后,代阳直白地开口说道:何先生,我今年二十八岁了,不是年轻小姑娘,耗不起了。我们对彼此的情况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两家都是青市本地人。我母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以前是机关干部,有退休工资,还有一套单位分配的房子。所以我父母的养老问题上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爸妈都是特级教师,你们家有两套房,有车,你目前在银行工作,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至于我,在广告公司上班,月工资不比你低多少。从条件上看,我们也算门当户对,我对你这个人也挺满意的。我希望我们能在今年十月份结婚,不过婚房你得提前准备好。另外我打算在三十岁之前要小孩,这个您应该可以接受吧? 代小姐你的条件很优秀。何络绎用餐巾擦了擦嘴,礼貌而歉意地说,但是很抱歉,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当朋友。 感觉?代阳觉嗤笑一声,你想要什么感觉?怦然心动?何先生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呢? 何络绎也不恼,淡淡说:可我还是想试试,说不定有机会。 代阳嚯地一下站起身,身后的椅子滑出去几厘米。何络绎很配合地仰视她。 那我就祝你成功,希望我能有收到你结婚请柬的那一天。 她居高临下的讽刺目光,让何络绎不合时宜地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谢谢。 他回了个真诚的微笑。 代阳转身走的时候,何络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她。 代小姐。 代阳回头,神色有些不耐:还有什么事? 其实三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何络绎慢慢地说,在你的婚礼上。 代阳脸色霎时变了。 你知道? 那是个意外。何络绎说,放心,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你可以继续保守秘密,维持身价,接着相亲。 代阳沉默地盯着他,几秒钟后,她重新坐回原位。 你是什么人?褚鸣彦的朋友? 褚鸣彦应该是她前夫的名字。 何络绎无辜地举起双手,重申:纯属意外。而且那天我还很倒霉地被人泼了一身红酒。 他脸上浮现出无奈而温和的笑意。 代阳翻了个白眼:被人泼了一身酒,你还能笑得一脸怀念?要不要我再泼一次,让你回味一下?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婚礼上还出现过这种状况。事实上,她压根都不记得那场婚礼的细节,只记得当时套进她无名指的那枚三克拉的钻戒。 这倒不必了。何络绎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我妈肯定会托人来问你这次相亲的情况,我希望你能撒个谎,就说觉得我还不错,有意和我交往。这样我就不用被她逼着三天两头去相亲了。 OK。代阳是个爽快人,那我的事,你也要绝对保密。 我没有说人闲话的怪毛病。就算你不帮我,你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何络绎身上具有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人愿意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代阳放松了不少,她招手叫服务生送一瓶红酒来。 其实这里的红酒才是我的最爱。不过我来之前听我小姑说,你是个不抽烟不打牌也不爱喝酒的斯文人,所以我猜你可能喜欢文艺天真范儿的女人。 何络绎顿时笑了,点头说:猜得很对。 心知眼前这个男人既知道她的秘密,又没可能和她发展婚恋关系,代阳也就无所谓在他面前维持形象了。 她喝了口红酒,有点痞气地问他:那你觉得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何络绎沉吟了片刻:嗯六分。 十分制?那还算不错,及格了。 何络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点抱歉:我说的是百分制。 何络绎不喜欢喝酒,代阳一个人干完了那瓶红酒。不过她酒量明显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一瓶红酒下肚之后,整个人走路都有点打飘。 何络绎送她坐上的士。 到家后给我来个消息。 嗯代阳脸贴着半敞开的车窗玻璃,眼波流转,带着两分醉意直勾勾地看着站在路边的何络绎,喂,我和你说,以后你要是碰上不喜欢的女孩子,别对她太好。女人其实都很笨的,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觉得你喜欢她,一旦产生这种错觉,她很容易就会傻乎乎地喜欢上你 代阳伸出手指着他。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何络绎哄小孩似的温声应着,顺便把她伸出窗外的手塞回去。 车子已经启动了,代阳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冲何络绎叫道:对了,那个泼你一身红酒的人是谁啊? 她看见何络绎嘴巴张张合合似乎说了个名字,但她没听清。 什么? 何络绎没有再开口,只微笑着挥了挥手。 代阳坐在车里努力模仿着何络绎当时的口型。 许许她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慢慢地念完这个名字,许姮? 计程车已经开远了,何络绎还站在原地,他静静地看着热闹的街头。目光在一片车水马龙中变得遥远而缥缈。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绕了一圈最后却回到原点的人,又岂止代阳一个? 北方的二月,没有似剪刀的春风,倒不缺和冰刀子一样的冷风。何络绎把冰凉的手插进衣兜里,转身去搭开往西郊的地铁。 地铁口附近,一个衣着怪异的年轻男人坐在那儿画画。 何络绎走近,对着那顶低垂的鸭舌帽迟疑地叫了声:维周? 唐维周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一下,挡住我视线了。 不好意思。 何络绎退开两步,绕到唐维周身后,安静地看他作画。 他画的是眼前地铁口的实景。 拥挤的人潮、两旁冷漠的高楼、熙熙攘攘的街头在他笔下栩栩如生。 画得真像。 如此外行的评价让唐维周直接忽略了。他又画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扭头看向朝何络绎。何络绎以为自己又挡住他了,往旁边挪了挪。 唐维周低声说了句:别动!语气严肃。 何络绎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穿过自己,聚焦在他身后。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去看。 别回头!唐维周抢先一步制止了他。 他借何络绎作掩护,慢慢地站起来,一只手去取画板上刚刚完成的画。 我先走一步,你帮我把画板和颜料这些东西带回家。如果有人问,就说东西是你的! 何络绎还没反应过来,唐维周已经猫着腰,混进涌向地铁站的人潮里,消失不见了。 何络绎只好替他收拾残局,他不忘回头看一眼。身后是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刚收拾好东西,两个高大的男人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有什么事吗? 何络绎客气地问。 两个男人明显也很困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看起来年纪稍长的那个指了指何络绎夹在胳膊底下的画板。 这是你的? 何络绎笑了笑: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心里却冒出了层虚汗。 他一直活得规矩本分,撒谎经验实在算不得丰富。 但好在那两个男人没有多怀疑,只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就走了。 何络绎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才暗自松了口气。 两个男人坐进了一辆挂着外地车牌的黑色奔驰SUV里。 年纪稍长的男人打了个电话。 董事长,还没发现他的行踪。不过我们可以肯定他就在青市。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 他当然会回青市,毕竟那里是他的根。男人似乎冷笑了一下,你们继续找,把青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