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服侍她洗漱穿戴整齐,碧绿罗裙淡黄襦袄,云鬓挽青丝,梅花金步摇,锦竹见镜中人面若芙蓉薄唇微润,欣身长立一举一动间皆是气质雅韵,便满意的将白狐大氅拢在了外面。 江云卿怀着心事走到了福寿院,给堂上穿着锦罗褐缎头带玉簪的老夫人请安。 请祖母安。 哎好孩子,快来坐阿嬷这儿。老夫人笑眯眯的招呼江云卿,见她举止端庄从容有礼,乃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贵门之女,心中欢喜多了。 江云卿依言挨着老夫人身边坐下,转头看了一圈也没见六妹,祖母见此说道。 那字写的还不如你十岁时写的笔锋端秀,方才我让她回去好好练练再来抄。 老夫人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似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江云卿浅笑一声,歪头枕在老夫人膝上,劝了一句。 如今看似国昌民安,实则军中散漫。六妹妹赤子之心,也是为国着急,着实没有什么错。 但到底是女儿家,我老了,只想看着你们出嫁从夫,安稳度日。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发鬓,温热丝丝缕缕传入心间。 江云卿没有接话,老夫人见她眉宇间却有些怅然,便挥了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下去了。 怎么,我的芸芸心情还不好呢?老夫人笑着逗她。 是因为昨日婉容偷听墙根的事还气着?还是因着你父亲说许你联姻的事? 江云卿当然还记得,昨日她那个摄政王的父亲从宫里回来,便私下与她说了楼兰来使后日便行至靖京,皇帝有意许她和楼兰联姻,将在接风宴上下旨,让她心里有个底。 而在前世,这道联姻旨意,就是江云卿噩梦的开始。 阿嬷,我没有生四妹的气。江云卿缓缓抱住祖母的腰身,在她怀里轻声撒娇:只是芸芸不想嫁去楼兰。 老夫人叹:事关靖国,容不得你使小性子。 纵然楼兰铁骑强大又如何?我江家从不畏惧。江云卿愤愤道,有些不甘:不过是靖帝懦弱,靖国委曲求全。 若不是为了保全百姓,江家从未怕过楼兰!但焉知真有城破之日,楼兰可愿放过百姓?指望他们,简直是笑话。 闻言老夫人长叹,只对江云卿道了一句。 靖国上下,唯你看得最透彻。 江云卿立刻抬起头:六妹也知此理,才会说那些话。 老夫人被她逗笑,却还是摇了摇头,眸中含着清明慈和。 然,此局还是无解。 窗外少倾雪大了几分,将来时的路都掩了。 江云卿从福寿院出来,只走了一段裙摆染雪便有些濡湿,她却不甚在意。只是心中沉甸甸的思绪扰乱心神。 靖国江家再往上数三代也皆是忠国良将,满门无论男女皆可提刀上马参军护国。 江云卿更是这一小辈里跟随祖父上过战场,拿过战功的女子。 正因如此,她江家历代都是皇室所重用的,开国皇帝封江家为并肩摄政王,历代同级袭爵。然先帝驾崩时太子年幼难堪重任,便命摄政王代理朝政,这一代便是十几年。 如今江家本族固然人丁兴旺,却全都被派去镇守边境,亦或身居要职。 可谓是兵权朝政,内外皆在江家手中。 两国联姻的人选只能从江家选择适龄女子,江家的二姑娘前年随一个秀才私奔至今未归,宗族上下不敢言,只当没这个人。 如此便只有江云卿最合适,也只能是她。 前一世,她的四妹江婉容偷听到了此消息,便在这场接风宴上急不可耐的给她和楼御宸下药,意图坏了她的名声,好借此姐妹同嫁楼兰。 却没料到皇帝心意坚定,即便江云卿名声有损依旧下了旨,只许她嫁。 但也因此,为了避免闲话将她的婚期提前,草草收场。祖母让她为了江家委曲求全,且那楼御宸表面温柔和煦许她重聘。纵使诸多不尽人意,得此夫君,她仍期许日后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直到她随着婚车行至楼兰,一切都变了...... 寒风凛冽,疏尔雪斗大如春絮,丝丝缕缕的往下落。 江云卿行至半途,见四周的下人们,扫雪的扫雪,端盆的端盆,见了她便行礼问安,无一人敢直视她与她玩笑的。 前世亦如此,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坊间传闻摄政王府家的三千金,相貌出众可比洛水神女,却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更因上过战场而嗜血成性,因而就算是双九年华,却无人敢上门求娶。 江云卿对此只是嗤笑一声,根本不予理会。 既然重活一世,她必然不会让胞弟惨死街头,不会让六妹遭受活剐之刑,不会再让江家覆灭,更不会让自己嫁去楼兰重蹈覆辙! 路过清风院时,江云卿脚步一顿,远远的就瞧见江云恪的贴身侍童朱明,闷着头鼻青脸肿的从旁跑来,抬眼看到她时,鼻头皱了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边哭边喊:三小姐快去看看吧,咱家哥儿快被五少爷给打死了! 朱明哭的止不住,委屈的溢于言表,却还是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由原委。 原是五少爷丢了个玉佩,非说是哥儿拿的,哥儿辩解不过他,五少爷便要人搜身。咱家哥儿的性子三姐你又不是不知,哪会让他搜身去,但是五少爷执意如此,让几个家丁制住,自己动了手...... 朱明边哭边道:奴才跑去求王妃做主,本是重罚了五少爷,依着家规庶子欺压嫡子杖责抄经。但姐姐也知道赵侧妃的厉害,几句话就让王妃说不话来,刚还让人请了王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