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脚步纷乱,一名头带暖帽,身穿元青色的团龙袍褂,玉带黑靴的男子疾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的那名蟒袍太监,明显比刚才那位绯袍太监徐高的地位要高。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宫装女子擦擦泪眼,也起身行礼。 “皇后辛苦了,我儿是醒了吗?” 男子走到床榻前,满脸喜悦,但细细看,却能发现眼睛里却有血丝,眼神更是透着疲惫。 皇帝? 朱宇脑子嗡嗡响,感觉有点受不了了。 这是哪个皇帝? 见朱宇一脸茫然,皇帝脸上的喜色顿时消散不见,转头对身后的太监低声而令:“王承恩,传御医。” 听到“王承恩”三字,朱宇愣住了,突然知道自己是谁了。 整个中国太监史,王承恩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跟着崇祯帝一起吊死在了煤山。 有王承恩,那么,面前的这位皇帝当然就是明崇祯帝朱由检了。 想明白这一点,朱宇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嗡了。 原来我是崇祯太子朱慈烺! 崇祯是我的父亲,宫装女子是我的母亲周皇后。 啊,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和最后一个太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宇消化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开始绞尽脑汁,拼命的回想关于崇祯年间的一切。 现在是崇祯十五年,再过两年,崇祯十七年的三月,李自成就要攻破北京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时,他这个皇太子被亲外公嘉定伯周奎绑送给了多尔衮,而后被多尔衮以假太子的罪名处死。 他的下场就是一个字:惨。 前世没享过什么福,最后还不明不白的被人推到了河里; 这一世穿越成为皇朝的太子,大明的继承人,难道还要继续前世的悲惨吗? 不! 绝不! 一定要改变,也必须改变。 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整个华夏民族的命运。 朱慈烺整整沉寂了半个多月,直到松山兵败的消息传来。 “松山弹尽粮绝,督师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都血战殉国了……” 一名绯袍太监跪在朱慈烺面前,悲声禀告。 朱慈烺很平静,这一切他早已经知道。 但他的心还是很痛。 曹变蛟、王廷臣国之良将,邱民仰为人忠烈、洪承畴虽然降了满清,但却也是将相全才。 如果父皇能不那么着急,不声声催战,按照洪承畴的计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未必就会败。 可惜,一切都晚了。 现在松锦大战已到后期,洪承畴带领的九边大军被团团围困在松山,败局已定。 松锦之战后,大明耗费大量粮饷在辽东建立的防御体系完全崩溃。 山海关成为面对满清的最后一道防线。 从此,大明在辽东再无主动出击的能力,满清开始肆无忌惮的绕过山海关,对大明的腹地,烧杀抢掠。 而九边精兵付之一掷之后,整个大明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 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事情。 没有精兵,不说辽东的满清,就是陕西的李自成,恐怕也压制不住了。 朱慈烺轻轻叹口气,示意绯袍太监起来说话,然后淡淡问:“父皇现在在哪?” “散朝之后,陛下请几位阁老到乾清宫议事。” 绯袍太监擦了擦眼角的泪,躬身回答。 他叫田守信,是东宫的典玺太监,按照大明的惯例,一旦东宫登基他便是从龙之人,因此,朱慈烺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而田守信表兄在辽东军中服役,此番兵败,他也是触景生情。 朱慈烺点点头,站起来向外走。 田守信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抬眼望去,偌大的皇宫里,除了执勤的侍卫,竟看不到一个人影,仿佛凝固的死城一般。 朱慈烺活动了一下手臂和双腿,开始慢跑。 前世他是一个残疾人,最羡慕的事情就是别人可以自由的行走, 而如今他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便开始每天上午晨跑下午练骑射。 呼呼呼,越跑越快,田守信根本追不上他,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殿下,皇爷召见。” 路过一处,一个绯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朱慈烺大汗淋淋的停住脚步,眼睛里闪过喜色,他知道,他向父皇请奏的那件事,应该是准了。 就在一周前,他曾试探的向崇祯帝说了一句:辽东已然不可为,请父皇启用孙传庭,再练精兵。 孙传庭,大明最后的良帅,此时正被关押在诏狱中。 不料父皇听后勃然大怒:“说的什么混账胡话?前方将士正在血战,你却说不可为? 嗯?以你的见识还说不出这般狂悖大逆的胡话,告诉朕,是谁让你讲的?朕非杀了他不可!!” 朱慈烺心知不好,虽知父皇刚愎自用,死要面子爱钻牛角尖, 但想不到堂堂的皇帝,竟如此的没有城府,轻易的就会暴怒。 只一句辽东不可为,就触了崇祯的逆鳞。 这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是哪个大臣,恐怕轻则下狱,重则就是要掉脑袋了。 旁边的田守信膝盖一软,已经跪倒在地。 王承恩额头上也渗出冷汗。 天子一怒可不是小事,即便是儿子,也不能迎其锋芒。 朱慈烺反倒是冷静下来。 虎毒不食子,他不信崇祯会杀了他,大不了被幽禁几日。 距离崇祯十七年的生死大限只有两年不到,这会不努力,不冒些险,将来国破身亡之时,再来后悔就晚了! 心念至此,朱慈烺自是神色不动,他跪下来,向着金砖地面猛一碰首。 砰! 这一下倒是真的用力,额头疼死了。 再抬起头,已然是满脸泪水,悲声回道: “儿臣虽然不肖,却也不会把自己的话推到别人身上。刚才所言,皆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