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燕云十六州沦陷,财帛城池填补了北齐的胃口,而一个比太子还要受宠的质子更是增添了北齐获胜的颜面。北齐至此已经满意,不再南下攻打。圣上已经满意,至少江山短期内再没有忧愁。皇后已经满意,愚钝的太子再没有一个灵秀的皇子与其争锋。容妃亦是如此,帝王的愧疚比爱来的长久。 但周衍,是弃子。 是这人人圆满里的唯一不圆满。 我轻声问他, “那你每次往摘星楼回看,看见的是什么?” 周衍看着我,倒是没有再笑,眼里黑沉沉的,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开口笑说, “我和你说过了,一重重的青山,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我叹了一口气,这才记起来和周衍道谢,只是如何避免与皇后结亲,未免让人头疼。 我正伏身道谢呢,周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拎直了, “姜琇,在我这,你永远不需要道谢。” 我心一乱,正对上他的眼睛,白色的大袖与我碧色的袖子在风里相碰。 我听见他说, “恰好你退了亲,恰好我正妃位子虚待,又恰好我向来和皇后太子过不去,再得罪一次也无妨。恰好你要订亲,又恰好我母妃给我张罗要娶妻,你看,这么多的恰好在一块,我们是不是恰好?是不是?” 我的心乱的像被风吹过一样,他逼我看他的眼睛。 暮色好像即将落尽,我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魂,胡乱说道, “天色晚了,我该归去了。” 我离开得匆忙,提着裙摆像逃一样。 ———— 我上车辇的时候被叫住。 我没想过姜琇这两个字能再给他念出来。 我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拢着袖展眉看着谢宴戈。 头两次见他没有细看,原来时隔一年多,他已经长得更高了。从前我还到勉强到他肩头,现下大约只有胸膛了。少年意气仍在,还多了分沙场磨砺的冷气。 他踏着暮光走过来,我只能,徒然地微笑。 他停在我面前,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我已经不能接受和他相距三尺之内。 谢宴戈将视线从我后退的足上收回,手搭在剑鞘上一达一哒的,我猜想他生气了,向来只有他嫌弃别人的,没有别人嫌弃他的,他大概也难以忍受。 他看向我, “姜琇,离周衍远一些。” 我听了兀自好笑。 “你见他面上温润,知晓他是什么样城府的人?在齐四年,你又知晓他如何在北齐引得几位皇子厮杀内斗,自个又过得极其安适无恙的?”谢宴戈说着有点火气上来了,“世上好儿郎这么多,周衍你最不该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