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瘪着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众人:“生了,是个丫头片子,还是笑着出来的!” 我爸压根儿没管我是笑着、还是哭着出来的,他只听到了“丫头片子”这四个字,就当场愣在了原地…… 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姥姥和大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大舅上前一步道:“丫头好,丫头好啊,姑娘多贴心!我们家就喜欢女娃娃,这下可算来了个女娃儿!” 奶奶顿时不乐意了:“我们老沈家要男孩!你稀罕女娃你带回去养!随你们家姓,姓季!” 大舅顿时让奶奶噎的没话了,尴尬的深深的咽了一口气。 姥姥见状,语气硬了起来:“艳丫头当初跟你儿子在一起时,我们家是万万不同意的,可两个孩子说互相看着喜欢,我们见着大伟对她也不错,便勉强同意了,这怎么嫁到你家了,就变成传宗接代的机器了?生不出男娃娃就是罪人了?” “你……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大伟咋啦?你们家艳子嫁到我们家来,那都算高攀了!” 沈大伟也就是我爸,可能觉得奶奶说话有点太伤和气了,便伸手拽了拽奶奶的袖子:“妈,你也忙活一天了,赶紧回去睡吧,顺便告诉我爸一声,让我爸得空给取个名儿。” “哼,真当我愿意管你们的事儿呢!”奶奶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妈,您别生气……”沈大伟转身向姥姥道歉。 “没事,谁跟她一般见识,我进去看看艳丫头。”姥姥开门进屋。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仔细闻好像还有一丝异香…… 稳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而我妈由于体力不支,已经昏睡了过去。 我被包裹在襁褓里,放在我妈的身边,依旧手舞足蹈的“咯咯咯”的笑着…… 稳婆见到姥姥进屋,急忙抓着姥姥的手,一脸慌张的说:“老姐姐啊,你可算来了,你看这孩子,从出来就一直笑啊!笑的我心都直发麻啊!” “还有,这孩子是膝盖先出来的,你说这怪不怪啊?” 姥姥一愣,随即双眼放光地问:“大妹子,你说我外孙女是盘着出来的?” 稳婆有些不解道:“这有什么高兴的,你是不是糊涂啦?您是咱这儿十里八村看事儿看的最好的!你咋就没提前给你家艳丫头看看啊!这个女娃娃是笑着出来的,八成是来讨债的啊!” “我就问你,我外孙女是不是盘着出来的?”姥姥又重复了一遍。 “是,是膝盖先出来的,这有什么讲究吗?” 姥姥走到我妈床边,轻轻的把我抱了起来。 我一点都不像刚出生的孩子那样怕生,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反而见到姥姥笑的更欢。 姥姥嘴里兴奋的念叨着:“三月初三,盘生娘娘,站生子!” “我外孙女儿这是娘娘命啊!!!娘娘命啊!!!” 姥姥很会看事儿,谁家冲撞了什么东西,谁家要迁坟看宅,都会来找她。 所以姥姥在村里威望很高,她说的话一般大家都深信不疑。 接生婆见姥姥如此笃定,便信以为真。 很快,这事就在村里传遍了。 村里人茶余饭后搬着小板凳,坐在村头树下嗑着瓜子,谈论的话题就是:“你听说没?老沈家秀艳生了个笑着出来的丫头,毛月年那老婆子给看了,说是娘娘命。” “是吗?月年不说自己家人不能给看吗?说是有忌讳呢……” “那就不知道了,说初二就闹生,结果硬拖到初三才生出来,这孩子不是福就是祸啊……”随后就有人接上她的话,十分不屑地翻着白眼:“什么娘娘命,谁不知道老沈家有多喜欢小子?这是秀艳没生出来个带把儿的,毛月年怕她家艳丫头在老沈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说的也在理!” …… 当然,一个八卦讨论不了太久,就会被其它八卦所掩盖。 过了几年,也就没人再记得我这么个丫头片子的事了。 沈家再怎么不待见我,爷爷最终还是给我取了个名字。 那天晚上奶奶回到房间后,爷爷问她:“生了?” 奶奶没好气的说了句:“是个丫头。” 爷爷嘴里叼着烟,沉思了一会儿,用力吸了一口,伴随着吐出的蒙蒙烟雾说了句:“叫沈南辞吧……” 南辞?男迟?难辞其咎?南辞北挽? 无论怎么解释,都不是一个带有好寓意的名字…… 我妈对于我的到来,倒是打心眼里的高兴,但是家里人的脸色确实太难看了,她还得应付幸灾乐祸的大娘和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姑姑,所以坐月子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照顾。 整日偷偷的抹眼泪,最后也没坐好月子,眼睛还落下了病。 姥姥那时候也是经常在家叹气,担心我们娘俩儿,又不好经常往奶奶家去看我们,只好轮着翻的让我的舅舅们往奶奶家送些吃的,顺便看看我妈过的怎么样。 而我,整天除了吃奶、睡觉、基本上就是发呆…… 从出生那晚一直笑后,我再也没笑过,也不哭闹。 但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是,我的眼睛异常的亮! 但是却没有神,总像空洞洞似的…… 我妈总抱着我说:“我们辞辞的眼睛真漂亮,像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