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看着神情悲切的柳盈月,心里莫名升起了些许烦闷,还杂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怒火。 他的手不觉握拳,冷声斥道:“好,既然你不想管,那府里所有的事你都别管了。” 柳盈月万没想到裴阙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直直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一股酸楚便揪紧了她的心。 百千琐事,毫无错漏。 如今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她作为王妃的颜面全然抹去。 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酸楚之后,柳盈月满心悲凉。 她定定看着裴阙,良久,哑声道:“便遂君意。” 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说完,柳盈月转身就走。 裴阙沉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猛地一挥,茶杯应声而碎。 深夜,月凉如水,照得柳盈月的心一片湿冷。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裴阙没有回来。 烛火燃尽,天际泄出一丝晨光。 柳盈月缓缓起身,拖着僵坐一夜的麻木身躯出了府。 般若寺,长明殿。 殿内烛光如星火闪耀,此处便是为往生之人点灯之处。 长灯一盏,照前路迷惘。 柳盈月看着父母的灯盏,眼神却是迷惘的。 她向住持走去,掏出一叠银票。 “之后五十年的长明灯,劳烦寺里的师傅们帮忙了。” 半年后她便要离世,再不能每月都来给父母尽孝了。 柳盈月说完,想了想,拿出另一叠银票。 “大师,能否请您半年后,在我父母边再点一盏灯,就以……我的名义。” 住持有些讶异,他仔细看了一会柳盈月,没有接过。 语气悲悯:“缘自天定,世事沉浮未可知。” 柳盈月眼瞳一颤,眼底尽是酸楚。 缘么? 从长明殿离开,她揣着一团难清思绪,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只有她和裴阙知晓的秘地。 眼前这颗两人二十年前亲手种下的榕树,已经碧盖如云。 秋风肃肃,树叶如浪般滚涌。 柳盈月走近仰头,只消一眼,便找到了树上挨在一块儿的两个刻字:阙,月。 裴阙,柳盈月。 柳盈月望着,眼角逐渐殷红。 分明幼年相识,少年相守,可怎么最后一段路,他都不肯陪自己静静走完? 良久,柳盈月抹去脸上的冰凉,落寞离开。 回程的西街却拥堵不堪,竟是封了路。 百姓议论纷纷:“这是哪位贵人这么大阵仗?” “是对夫妻,郎才女貌登对得紧。” 柳盈月心中莫名一顿,不由抬头瞧去。 侍卫的围簇中那对男女赫然就是裴阙和安玲珑! 她登时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些年,莫说逛街,裴阙连陪她多待一会儿都是奢念。 她只当裴阙性子冷,加上军中事务繁忙,她并未在意。 如今,两人的身影烙在她眼中,痛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落在她的耳里,似乎都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柳盈月第一次,产生了退意。 住持的话忽地在脑海里响起:缘自天定。 或许,她不过是裴阙孽缘,如今,裴阙终于遇见了自己的正缘。 柳盈月苍凉一笑,踉跄着逃离大街。 裴阙意有所感的回过头,只看到看热闹的百姓。 可他心里总有些异样。 身前,安玲珑正挑选首饰。 裴阙收回目光,突然问道:“公主远离故土,不知故乡可有牵挂的人。” 安玲珑闻言眼神一暗,随即转身灿烂一笑。 “母妃早逝,父皇皇嗣多顾不上我。只有一个义兄亲近些,早些年也逝去了。如今我无牵无挂,只有王爷你了。” 裴阙看着她的笑,语气听不出情绪:“公主倒是看得开。” 安玲珑举起一根碧玉簪,娇憨的说。 “这簪子倒是和姐姐相配,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不如王爷替我送给姐姐,帮我说些好话?” 裴王府,南苑。 院子里清冷慕条,连下人的身影也无。 裴阙手里握着一支兰花玉簪,刚走两步,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咳声。 他心陡然一沉。 屋内,柳盈月捂着唇,剧烈的咳着。 她拿开帕子,一滩猩红凝在当中。 柳盈月望着那抹红,眼里逐渐染上涩意。 忽然,房门骤然大开。 她诧异的抬头,却看见裴阙大步走近。 眉头紧皱,问道:“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