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的罪,我来赎,好不好?” 忍不住就想得寸进尺,是她从前缠着秦北墨时,撒娇的调子。 她养成如今这性子,却也是他一手娇惯的。 秦北墨居高临下,眸光在她面上一寸寸碾过,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心儿眼中噙泪,却轻轻一笑。 她的手,放在了大红嫁衣的衣带上,削葱般的手指拂过。 大红色的外披顿时随风而落,单衣雪白,腰肢纤细,众人看直了眼。 哐的一声,竟是有人手下不稳,兵器惶惶坠地。 晋滁抽出刀,刹那间寒光大作,恨道:“此女定是来扰乱军心!其心可诛!” 却见这少女缓缓弯下双膝,咚的一声,跪在了秦北墨的脚底。 纤细的脊背折下,如同臣服。 万人哗然。 忽有一道严厉的呵斥破空而来,“公主,不要跪!” 心儿扭过头去,城楼上的少年用力挥舞着手臂,写满焦急的面容,让她霎时间酸了眼眶。 很快有人认出来,“是卫国将军风眠!” “他没死?” 明明前几天,秦北墨一箭将他射倒,难道没中要害? 他们不知道,心儿却是知道的,风眠是在强撑,他的伤势已经容不得再战。 呼啸的风,将少年铿锵嘶哑的声音送来:“卫国人,就算是死,也是站着的!” “公主,您起来!” “臣会是您的脊梁,臣会保护你!”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那样不顾一切:“臣会永远保护你的!” 心儿眼底涌出泪,却伸手擦去,笑道: “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让我来保护你,保护我的亲人,还有这满城的百姓。 蓦地有人嗤笑,“就凭她,能做什么,拿着刀在战场上厮杀?” “你别忘了,心儿公主美貌,天下无双,你看,不就将那姓风的将军迷得团团转?” “啧啧。还别说,皇帝的女儿,真想尝尝是怎样一番滋味啊!” 鄙夷下流的言论传入耳中,刺得心儿脸色发白。 身体摇晃了一下,竭力控制才没有栽倒,心儿仰起脸,“北墨哥哥,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么?” 秦北墨眼底情绪翻涌,抚摸着腰侧佩剑,迟迟不语。 心儿低下头,喃喃道: “北墨哥哥,这身嫁衣,不属于心儿,心儿知道,所以心儿今日,将它原样奉还。” 他的心里终究没有她,才对她这样无情。 任凭她怎样努力,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以前她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直到遇见他,她才明白。 有些人,即使你争得身心俱疲,不属于就是不属于。 那个聪慧明媚的女子,才是他的挚爱吧。 心儿苦涩地想,脸上又漫过微笑,佯装轻松道: “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没想到转眼就是这样的光景。其实,我总想看你穿一次红衣的,一定是这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好看。” “很多人爱慕你,我也爱慕,他们总说,不过是爱着一张皮囊,再肤浅不过了。世上这样的人何其多,我是他们中最肤浅之人,故而,我比他们都爱。” 泪眼模糊中,心儿揉了揉眼睛,风沙太大,就连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北墨哥哥,我看不清你了,你可以过来,同我说说话么?” 晋滁冷笑一声,道:“主君,当心有诈!” 秦北墨却挥了挥手,纵身下马,不过是寥寥几步。 脚尖一顿,便停在了墨心儿的面前,淡声道。 “你想说什么,说罢。” 也许,这将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对话了。 心儿吃力地站起身,踮起脚,手臂虚虚地从他腰侧穿过,环住宽厚的背,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抗拒与僵硬。 微颤的声,清晰传入秦北墨的耳中。 “君曾寸寸抱我身,肥瘦处处不消量,那件嫁衣,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对不对?” 如果他无心,为何会那样合身? 可是。 如果他有心,今日,又为何会举兵来犯? “秦北墨,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够了,”北墨不耐低喝,用手推她,忽然感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心口。 他低下头,一根锋利的簪子被素白的手紧握,正刺破衣衫,往皮肉里钻。 刺痛传来,他蹙紧了浓眉。 “真的很过分,”她摇了摇头,泪一滴滴坠出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