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蔓姝记得,前世秦之航最爱琴。 为了得他青睐欢心,温蔓姝日日苦练,再后来,她的琴技炉火纯青,艳压京城,可秦之航却对别人动了心,多年来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 所以她不想抚琴,每每抚琴她便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 温蔓姝入座,无数人的夸赞她也只是付之一笑。 不知是谁提议,要温妍儿也抚琴一首,原本她还推拒,但在座不少世家公子称赞,温妍儿便也半推半就坐到厅堂中央。 只是曲刚抚了一半,噔地一声,温妍儿转指时便勾断了琴弦,看断掉的琴弦,温妍儿神色难堪。 心中懊恼至极! 事情本不该如此的,她奏这一曲,本该是在温蔓姝弹完那难登大雅之堂的曲子后大放异彩的! 温蔓姝琴技出人意料也就罢了,偏偏她的琴弦断了。 珠玉在前,倒是她奏的一曲难登大雅之堂。 坐在堂上的温铭微微皱眉,只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温妍儿面色难堪,她抱着琴起身,目光直直看向温蔓姝,心怀记恨。 她那灼热的眼神温蔓姝自然能感受到,只不过她并未在意,琴弦断了与她何干,她可不屑用这种手段抢风头。 起身离开前厅,满堂觥筹交错,回想起前世温蔓姝只觉得浮华虚无,厅堂里的氛围让她倍感逼仄。 从偏门出来,温蔓姝长吁了口气,凭栏而望。 春日辽阔天际深邃高远,飞掠而过的燕群徘徊于高空。和煦春风拂过她的发丝,水蓝色的衣袖被卷起,随风荡漾似水波一般。 “方才那一曲,你弹得甚好,本王欢喜。” 这万分熟稔的声音…… 原本倚着石栏的温蔓姝溘然回首,眼前男子身着金丝蟒纹锦袍,手执一把折扇,眉目英朗,笑容温和。 温蔓姝扶着石栏的手紧紧攥起,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 这张脸,她至死难忘。 秦之航浅笑,看着她开口道:“温大小姐不认识本王?” 温蔓姝眸光冷冽,怎会不认识,就算是挫骨扬灰她也会记得。 见她许久不语,秦之航以为是他出现的太过唐突,令温蔓姝受了惊吓,歉意道:“是本王冒失,本王只是想说姑娘才一曲着实惊艳,本王……” “姝儿。”不等他说完,不远处传来一男声轻唤。 转眸望去,五步之外南烨负手而立,目光淡然地看着她。 他望着她又唤了一声,“站在那儿作甚,还不快些过来。” 此时温蔓姝恍然明了,朝秦之航微微颔首道:“我三哥哥唤我,还请王爷见谅。” 说罢,温蔓姝让过身子快步朝南烨走去。 她不知南烨为何出现,也不知他为何替自己脱身,她只知道此时若是不走,恐怕她会忍不住杀了秦之航。 温蔓姝跟着南烨匆匆离开。 长风起,发丝与衣袂在风中飘扬,南烨回首看了秦之航一眼,淡而悠远,随后收回目光离开。 温蔓姝一路快步走向长廊,直到看不见秦之航的身影,她才放缓脚步,松了口气。 南烨一言不发,站在她身旁。 她看着他,顿了许久开口:“为什么帮我?我原以为你不会做毫无利益可图之事。” 南烨倚靠廊柱看她,“是否有利可图由我判决,倒是你,为何躲着。” 温蔓姝转过身不去看南烨,淡淡道:“他是肃王,我怕他。” 她声音极轻,狭长的眼睫似羽毛一般,浓密而卷翘,沉静的目光眺望着远方。 “你说谎。” 南烨伸手将她拉到面前,四目相视,“与其说怕,我倒觉得你是恨他。” 他双眼如猎狼一般,不放过任何一只猎物,一语道破温蔓姝暗藏的心思。 温蔓姝甩开南烨的手,回避锐利目光,“我与肃王殿下素未谋面,你的猜疑毫无根据。” 或许温蔓姝从未见过秦之航,但方才她眼中的恨意南烨绝不会看错。 她看他的眼神如那夜一般,坚韧而决绝。 回想起初遇,南烨开口:“那夜……” “什么夜?”温蔓姝看向他,神情疑惑,“三哥哥说话好生奇怪,你与我之间何曾有过夜。” 她眼睛一眨一眨,眼神真挚而纯净,似乎的确如她所说一般。 “时辰不早了,我若是离席太久祖母会担心的。” 温蔓姝提起裙摆朝前院走去,刚走了两步,她转身侧首看他,“三哥哥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随后少女迈着轻快步伐离开。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南烨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倒是有几分意思。 …… 宴席上一曲,惊艳众人。 宴席后温蔓姝成为京中世家贵族热议的焦点,有闺秀想攀附的,有名门想结亲的,包了不少礼,一水地送进雅苑。 雅苑侍候的下人进出眉梢都带着笑,原本有些人还觉得伺候一个山村来的大小姐晦气,如今却都不提了,一个个都暗自偷乐。 温蔓姝坐在屋里,看屋外来来回回下人整理物件,身边的李嬷嬷笑道:“老奴果真没看错,大小姐您就是有国公府嫡女的气派。” 温蔓姝抚着手腕上带着的羊脂玉镯,笑而不语。 如今她落落大方,仪态万千,却不知这些都是前一世受挫排挤,冷言冷语换来的。 李嬷嬷拿着赠礼名册过目,瞧见秦之航也送了东西来,低声感慨,“不愧是肃王殿下,出手真是阔绰,用南海珍珠做嵌的香薰炉可真是华贵难得。” 听到秦之航温蔓姝不自颦眉,“李嬷嬷,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寻个机会还给肃王吧。” 李嬷嬷一愣,“姑娘不喜欢?” “如今皇位夺嫡争宠,肃王赠我东西本无他意,但若是让有心人知晓,刻意利用,恐怕烈国公府在皇上面前也自辩不了清白。” 听温蔓姝说完,李嬷嬷恍然大悟,一时对眼前的大小姐更是赞赏,心思细腻,谋虑深远。 瞧见一院子人便觉得有些闷,温蔓姝裹了见披风朝外走去,对李嬷嬷道:“我去透透风,院里这些事便劳烦嬷嬷盯着。” 昏黄金灿的夕阳里,翠山顶上传来悠远的钟鸣声,惊起无数鸟雀。 温蔓姝沿着白墙朝深处走去,西园多是些国公府的杂物间,往常鲜少有人来,所以更安静些。 末了,温蔓姝听见有女子的抽泣声,心中困惑,朝着哭泣声寻了去,“是谁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