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纱市,古水县,青鹤村。 张铁牛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铁匠,一天天打铁练起了一身的腱子肉。 也是依仗着这一身的腱子肉和阳刚之气,张铁匠大半辈子没信过鬼神。 直到他儿子张明阳出生。 那天,女人们在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忙活。张铁牛虽然一身力气,此刻却也没地方使,只好在门前踱步。 老婆已经在房里叫了几个时辰,眼看是要生了,可偏偏这肚子里的孩子却迟迟不肯出来露面。 “咿呀,”村里的一个老人在旁边咋舌,“实在不行铁牛你赶紧拉着去县里的医院看看,这出了事…可就…” 老人欲言又止,张铁牛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年代,虽然条件好了点,但难产什么的,直接就是能要产妇命的大问题! 虽说产妇生产的时候不宜挪动,但张铁牛急的一跺脚,立马就准备要给老婆找车。 “赶快进来看看吧,你老婆好像出事了!”隔壁的王婶撩起门帘,探出一个脑袋。 张铁牛听闻,马上掀帘子进了里屋。 这不进不要紧,张铁牛刚一进来,就看见一幅吓人的情景。 媳妇躺在床上,手上死死地扣住一团褥子,身体因为用力过度不断颤抖着。 旁边两个女人,正拼命按住她,防止她动作太大伤了胎儿。 不过,让五大三粗的张铁牛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的,是那双眼睛。 一双爬满血丝,怒目圆睁着的眼睛。 见到张铁牛,她仿佛受到刺激一般,两手一甩,就把旁边来帮忙的两个大婶,都甩在了一旁! 这哪还像个孕妇! 作为资深接生婆,站在一边的王婶也慌了,她哆哆嗦嗦的冲着张铁牛说道:“铁,铁牛,我看小玉这是被什么东西缠上啦!” 看着在床上红着眼发疯的老婆小玉,张铁牛愣是在八月的天气里,打了个寒颤。 仿佛有什么至阴至寒的东西,在他的脖颈后面吹了口气一般。 “要说就是你们家小子出生的不是时候,今天的日子不对头啊!”王婶知道张铁牛不信这个,气的直甩手,“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来!” 生孩子的日子,当时也是很有讲究的。 而不赶巧的是,那天的日子,恰好不怎么样。 阴年,阴月,阴日! 阴气太重,这种日子活人自然不喜欢,但却是孤魂野鬼们的狂欢。 孩子和女人,本来就阳气不足。 恰巧碰上这日子,也难怪有什么路过的妖魔鬼怪来借身了! “您别啊,”张铁牛一把拉住王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您想想办法,您把小玉救回来,下半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 哈啊—— 张铁牛话音刚落,怀有身孕的“小玉”,竟然挺着大肚子,从床上坐起来了! 而从她那张半张着的口中,正冒出这种嘶哑着的低吼。 她翻起白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屋里所有人。 刚刚被撂翻在地上的两个邻里,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这阴森森的地方。 她们原本只是想来挣点零钱,哪会想到差点把命也搭进去了! “欸!王婶!” 慌忙之间,王婶竟然从张铁牛的手中挣脱出来,向门外跑去。 张铁牛拔腿直追,撩开门帘,哪里还有什么王婶的影子? 夺门而入的,却是一个一身灰扑扑长衫的阴阳先生。 没跟张铁牛打招呼,阴阳先生直接跨步进屋。床上的“小玉”见到阴阳先生的长衫,又是凄厉的叫了一声,眼见就要晃荡着不怎么灵光的孕妇身躯,向阴阳先生扑来! “孽障。” 阴阳先生低低的骂了一声。 这一招很是歹毒,一身两命,如果一不小心,大人小孩可能都保不住。 电光火石间,阴阳先生将手指放在嘴边,随后将其按在“小玉”的头上,狠狠一划! “小玉”的头上,登时出现一道血印。 片刻,“小玉”的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倒了下去。 张铁牛早就在旁边看的呆若木鸡,半晌才缓过神来,便不住地在地上磕头。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阴阳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玉隆起的肚子。 呕—— 在剧烈的疼痛感中,小玉迷迷糊糊的醒来,目光已经恢复了常人之态。 只是刚想直起身子,喉咙一阵翻涌,地上就多了一滩黑红的血色。 “这孩子八字属阴,”阴阳先生从怀中翻出一块玉佩,又拿出一个信封,“不过遇到我也算有缘,日后若日再有蹊跷,打开信封即可。” … 时光荏苒,一去就是七年。 张明阳,这个当年阴阳先生给他起的名字,也陪了他七年。 然而,这七年的时光并不好过。 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张明阳,有个了不得的能力。 阴阳眼。 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见鬼。 自从小时候曾经对着妈妈窗边的一个小光头说话,被自己的老爹用打铁的劲打了一耳光之后,他就再也没敢跟人提起过这事。 所以,当他看见一只黄鼠狼像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时,张明阳也没有表现的特别吃惊。 “孩子!孩子!” 那只黄鼠狼站在路边,冲着张明阳喊道。 沙哑的声音,难听至极。 张明阳目不斜视,佯装看不见它,径直向前走去。 “小孩儿——” 黄鼠狼的声音,突然显得有些暴戾,张明阳被吓了一哆嗦,下意识的回了头。 完了。 张明阳心想。 “小孩儿,你看我,”黄鼠狼一脸的奸笑,让人发毛,“像什么?” 张明阳被这个笑容吓得心里发毛。 他渐渐向后退去。 他退一步,黄鼠狼就上前走一步。 它的脸上,仍然是那个奸诈的让人看不出情感的笑容。 “你像,你像,”张明阳正在后退,一下被脚边的一个树桩绊倒在地,“我看你像个大烧鸡!” 说着,用力在地上抓了一把,向前甩去。 刹那间,空气中全是碎石、尘土和煤灰。 刚刚还人摸人样的黄鼠狼,立刻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号。 跑! 张明阳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一个打滚起身,继续向村子跑去。 不断地心跳和喘息里,他甚至感觉黄鼠狼的前爪,已经离自己的后颈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