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云,职业是法医。 很少有人会选择这个职业,毕竟整日里和尸体打交道,可不是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爷爷却对此十分赞同且极力支持。 每当我问起原因的时候,他便摇头不语,总是说出那句: “阴极而阳,至死向生。” 爷爷总是喜欢说这些玄而又玄的话。 我虽大多听不明白,但每一句都被我紧紧地记在了心里。 毕竟爷爷这一生中那些诡谲的经历,便是对于我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也能造成极大的三观冲击。 爷爷名叫陆田生。 名声不大时,曾在一个小村庄里给人算命。 因为每次都算无遗漏,所以被当时的人们称为“半仙”。 爷爷的确对得起这个“半仙”的尊称。 算命从来没有出过错,句句准确地惊人——他说即将死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一星期。 可惜爷爷生不逢时,遇上了当时的大扫荡,被打成了“四旧”“牛鬼蛇神”之列。 那时的破四旧,批林批孔,批左倾批右倾,整改错误浩浩荡荡。 只要是此道中人,都难以逃脱。 一身本事的爷爷自然也被包括了进去,而且还被当做重点对象,属于必须除掉的那类。 但这一切爷爷都已经算到。 他知道,哪怕自己手段通天,也无法和整个社会体系对抗,。 于是,他在被人找上的前几天,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具红木棺材,自个儿躺了进去,嘴里吱吱呜呜地念叨着。 直到几个村民用粗长的铆钉将棺材盖死死地钉起后,才没了动静。 停棺作法,祭拜出殡,一切流程如同真正的葬礼。 当“破四旧”的卫兵赶到时,棺材已经入了土。 卫兵们疑惑有诈,硬是在墓地前生生地守了四天四夜,这才离去。 卫兵们前脚刚走,几个村民便提着铁锹将棺材挖了出来,揭盖开棺。 却见爷爷他神色如常,与常人一般无二,半日后,便立马是生龙活虎,根本看不出来丝毫不适。 算上停棺的时间,此时距离祖父趟进棺材那天,已过去了整整七日! 这诡异而又惊奇的一幕,自然是惊得村里人五体投地。 就这样,爷爷的名声渐渐在十里八乡间传开,附近的几个村镇也都得知了有这样一个人物。 当我第一次听村里的老人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纯当做故事来听。 但之后的另一件事,可就完完全全地摧毁了我的唯物主义精神。 记得事情发生在我刚进大学的那一年。 当晚,暑期休假的我回到了老家。 我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我打开门,就见一个样貌富态的墨镜男站在屋门前。 “您找谁?” 我看着墨镜男,疑惑地问。 墨镜男的嘴角使劲地抽动着,一幅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地耽误了半晌,也不见有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 “云儿,让他进来吧。” 就在这时,爷爷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他可不是普通人。” 当时的我也算是进大城市见过了世面,看着墨镜男一身的衣着,琢磨着怕是加起来价格不下六位数。 尤其是那脖子上明晃晃的大金链子,亮堂堂地要闪瞎人眼。 我心想着,能有钱制办这一身行头的,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哦,是是是,您里面请。” 我闻言连忙将墨镜男请进了屋里。 说来那墨镜男也是奇了怪。 走进屋的时候晃晃悠悠的,伴随着迈动的腿脚,不时地发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长时间没上油的机器。 而他的两只手臂又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直愣愣地垂在身体两边,随着身子的前移一步一晃荡。 爷爷此时在正坐在一个摇椅上,摇来晃去地,手里托着一杯茶,在那里慢悠悠地品尝着。 间隙中抽空瞄了墨镜男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理会。 墨镜男走到爷爷的身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身前。 墨镜男说话还是很艰难,嘴巴张来闭去也倒腾不出一个字儿来。 虽然隔着个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从两侧面部肌肉的抽搐上,却不难看出他的神色越来越艰难。 爷爷却也不急,微眯着眼睛看着墨镜男,手掌在摇椅的扶手上缓缓地拍着,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大......救......救......” 过了许久,墨镜男才吐出三个字,还不连贯。 我沏好一杯新茶,随手放到桌上,这才有机会好好地打量着这个墨镜男。 不看还好,我这一细瞧,竟是将自己吓了一跳。 之前因为墨镜男在室外,我没能看得清晰。 此时被屋里的灯光一照,却发现其面色中透露出一丝不正常的青色。 双腮处的红色也很不自然,不像是皮肤内泛出的血色,反倒像是可以用染料涂抹上去的一样。 “爷爷,他......” 没有心理准备的我,见到这一幕,顿时被吓得不轻,连忙指着墨镜男对爷爷说道。 “没事,我知道。” 爷爷对我点了点头,轻声答道,从容的神情也让我稍稍安心了些。 “大师......救救......向道村......**......索命......” 又过了许久,墨镜男说的话终于通顺了许多。 向道村? 我轻轻挑了挑眉毛。 向道村是我家所在的平安村的邻村,俩村关系很密切友好。 在小的时候,爷爷也经常带我过去走动。 而因为爷爷“半仙”的名号,邻村的人找来相求的事情也并不罕见。 既然如此,我心想着这墨镜男应该也是来求办事儿的,那后面多半就该谈谈价钱了。 没错,谈价! “半仙”两字中既然还有一个“半”字,那便也得沾染一半的世俗风气。 而替人消灾避难本就是有损寿元之事,怎么也没有白忙活的道理。 再者说,我从小父母双亡,若不是爷爷还有这一手本事,可能也没办法一个人将我拉扯到这么大。 “行,我会去向道村走上一趟,” 出乎我意外的是,祖父还未开价,便直接答应了下来,爷爷目光灼灼地看着墨镜男,“你现在可以走了。” “爷爷,不要钱,这单免费干吗?” 我有些诧异。 我还从来没有一次看见爷爷办事不收钱呢。 爷爷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前方的墨镜男。 他侧手将桌上的新茶端了起来,放到嘴边轻轻一抿,淡淡地说道: “死人钱,要来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