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言从楼上下来,韩母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上前细声询问:“这么晚,你去哪儿?” 韩墨言路过楼下时,眼神轻抬,扫了一眼大厅。 他居高临下地与众人点了下头。边下楼,便扣着西装袖口,淡淡的声音:“我出去一趟。” 不再理会韩母的追问,他掠过众人后,脚步匆匆,留下背影。 韩母大概是想不到,韩墨言会在晚上一个人开车出去接初夏。 —— 韩墨言的人很快找到初夏,当得知初夏此刻在警察局时,男人那张冷峻的面孔终于有些异样,听着许明朗添油加醋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眼下的不满更是又添几分。 再接着,韩墨言便带着不悦,亲自去接人。 车上特助打了几个电话,便搞清楚事情原委。知道初夏是因为没带身份证被带走,另一方面却又证实,她是在夜场内被带走。 这两件事,不论哪一件不能让人敞开,尤其对韩墨言来说。 自己的未婚妻跑去了夜场,还闹到被警察抓走的地步。 车内,男人的面容冷峻,冷意逼人。 —— “初夏。” 外面的警官叫她的名字,“出来。” “监护人来了。” 初夏听到这几个字,脚下差点一打盹,她爸远在千里之外,哪来的监护人。 韩墨言带来了初夏的护照,证实了她的身份后便放她出去。 休息室外面便是警官办公室,韩墨言背对着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立在门口的位置。 初夏一出来时,便对上他浓郁的视线。 在那一刹那,初夏恍然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韩墨言出差半年,这是他们这半年第一次见面。 地点却是在这种地方,私下都是人声,她被带到这里,韩墨言将她救出去。 有种闹剧感。 上周,她提分手的那通电话,被韩墨言身边的特助给摁了。从她决定分手到现在,两人一直两地分隔,没有好好谈明白这件事。 韩墨言阔步走过来,分别这么久,两人再相见。他一如既往地想要碰碰她,却被初夏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气氛有些许微妙和尴尬,初夏不自在地绕过韩墨言,没有跟他对视。 男人走在她身后,灼灼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略有些思索,信步跟上。 她出来时只穿了一件衬衣,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这会儿夜风阵阵,冷的人鸡皮疙瘩都出来。 没走几步,一件宽厚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她抱着手臂抬头,被韩墨言揽着肩膀搂在怀里。 “去车里。” 半带着塞进车里,初夏始终一言未发。 “开车。” 车内一阵寂静,两人未说一句话。 车行至一半,男人再迟钝,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倏然开口:“夜场好玩?” 初夏也没想到韩墨言时隔半年再回国,跟她说的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她兀自低笑了一声,这个男人始终是这样。 他不问初夏为什么会进警察局,不会问她为什么去夜场,张口便是她一副经常出入的样子。 初夏:“不好玩。” 显然韩墨言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他并不在在乎这些。 “下次不许去。” 初夏一向温顺娴适,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我不喜欢。” 以前,韩墨言的喜欢或不喜欢,直接成为初夏做事情的原则。 韩墨言不喜欢的她一概不碰,而韩墨言喜欢的,初夏必定也喜欢。 只不过,现在的初夏听到这句话,有种深深的叛逆感。 “可我喜欢。” 韩墨言轻轻拧着眉头,似乎对初夏突如其来的叛逆感到不悦:“只此一次。” 说完闭上眼,大概是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初夏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多费无谓口舌讨论去夜场是她自由这件事。 他们两人像是水墨画最浓重的两笔,一头一尾,中间隔着淡淡的墨印,初夏眼睁睁地看着中间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变淡。 却不想去挽回什么。 回到韩家,别墅灯火通明,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凉亭里站满了人。 韩母等人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见车驶进院子时,纷纷向前。 初夏本想回自己的公寓,可惜韩墨言不发话,司机根本不听她的,意见被无视之后,她有些无奈。 也多了几分坚定。如果留在这里,她的想法便继续的永远没有人在乎。 车门打开,她将身上的衣服轻挑掉落在车上,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去。 韩母见初夏回来,面色难掩惊讶。 当然同样一脸诧异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许明月。 两人面面相觑,许明月年纪小,性子没沉住。小声问了句:“墨言哥哥,初夏姐姐怎么回来了?” 韩墨言西装拎在手里,搭在腕上,闻言抬头,冷冰冰地问:“不回来去哪里?” 他打量一眼许明月,倒是丝毫不留情面的问:“这么晚,你怎么还在?” 许明月听闻,脸立刻涨的通红:“我……我” 她自然不好说已经在韩家住了一个多月。 “是我叫明月住下的,她身体不好,咱们家后院有池温泉,多泡泡对她身体好。” 韩墨言并不理会许明月为什么来,以及住到什么时候,很直接地结束这段寄居,“明天让你哥接你回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留下许明月在原地红了眼:“墨言哥哥,是不是在赶我走?” 韩母轻拍了拍她的手:“不会,有我在。” —— 二楼卧室,韩墨言边打电话边推门进来。 初夏正在换睡衣,冷不丁地见他进来,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男人视线在她根本遮不住任何的身体上扫了一眼。 眼神不明意味地晦涩一暗,然后移开,继续打电话。 初夏在心里松了口气,打算等他打完电话就把分手的事情说清楚。 事到如今,她心里并没有什么留念的。 她在里面刷牙时,韩墨言推门进来,宽敞的浴室被男人高大的身体挤得狭窄。 从镜子里看到他,刚刚脱下的西装又穿了起来。 这是要出去? 她漱完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分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她还是想好好地谈一谈。 显然,韩墨言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他一只手正了正脖子下的领带,另一只手揽过初夏,在她耳畔轻吻了一下。 随后又靠着她的柔软的头发蹭了一下,缱绻的语气:“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初夏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没有说话。 最近两年,他们一直这种相处状态。 韩墨言很忙,偌大的公司集团离不开他,整个韩家离不开他,唯独初夏可以。 她可以在家,日复一日地的等待着她,就像候鸟等候春天,在等一个希望渺茫的季节。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几秒后铁质的轴轮滑动着轨道,大门被被打开,车开了出去。 初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暮的没有一点生气。 她的心很静,如同韩墨言临走时那敷衍而又不走心的吻别一样,初夏突然就看开了。 其实这个分手与否已经不重要,她在韩墨言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一目了然。 她洗完脸,非常平静地回到卧室。 回到韩家空气都是淤重的,像是身处一个牢笼里,连呼吸都带着被尘封已久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味道。 初夏做了一夜噩梦。 —— 第二天一早,头痛欲裂。 她起的很早,将院子外面的几盆花浇上水,精心伺候完,便准备去公司。 许明月一早被许家人接回去,韩墨言昨晚发话,韩家人是不敢再留她。 走时,初夏靠在院子里的走廊上,抱着手臂看她。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巧合,一个星期前她哥许明朗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看初夏如何灰溜溜的离开韩家。 一个星期后,初夏站在同样的位置,看许明月是怎么离开的。 不过心境不同往日,初夏并不觉有什么得意。 她自己主动分手,总归还有脸面一些。而许明月,倒是更死乞白赖。 吃早饭时,韩墨言的车开进院子里。 他的车是大型量的迈巴赫,停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时,会发出类似于重型机器压在草坪上的沉闷声。 初夏朝外面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收回视线。 韩墨言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众智囊团,熬了一晚上,个个却精神抖擞。这是韩家多年的规矩,韩墨言这个人傲慢归傲慢,却礼贤下士,待手下人很好。 像今天这样平易近人,带着智囊团回来吃早饭,经常见。 他们这些精英,素来不将初夏放在眼里。朝她点点头后,径直绕过她,聚到餐桌上。 初夏见他们进来,潦草地吃了几口饭,便准备上楼。 “站住。” 韩墨言刚进来,便见初夏往楼上跑,方才的饭还没动多少,不禁拧着眉头:“吃这么点?” 初夏:“嗯,没胃口?” 韩墨言:“再吃些别的。” 韩墨言说的别的,其实是西餐。 他跟他的智囊团们大多从小在国外长大,十分系喜欢国外冷冰冰,干巴巴的西式早餐。 初夏端着一碗小米粥在他们这群人里,像是异教徒。 浑身都写着“不精英”三个字。 她小口地喝着粥,耳边都是韩墨言他们谈论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似乎天然就有一种能够把不属于他们一类人的人排除在外面,虽然表面上礼貌客气,风度翩翩,但初夏就是容不进去,他们并不需要去排斥她,与生俱来,骨子里的高傲,便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不过初夏现在不会过分自卑,她渐渐明白,人并不是只能活在一个圈子里。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韩墨言这种人存在,那必然有适应他的圈子。 同样,这个世界上有初夏这样人存在,也必要有适合她的圈子。 至于不同圈子不相容,也不必强融。 初夏吃完饭,打了声招呼便上楼。 八点半时,去公司。 回归到初夏舒适的圈子时,她松了松紧张而又疲惫的肩膀,抬眼见公室的门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人。 “进来。” 于晓晓迈着小步子颠进来:“夏夏,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呀。” 昨天初夏在警察局等于晓晓给送身份证,结果没等到她,反而等到了韩墨言。 “你听我解释,昨天车钥匙真没找到,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我哥求助。” “你知道他们那个系统里,若是办件事,层层找人,挺费时间的,所以等到他找到……你已经被韩墨言带走了。” 初夏:“行了。” “我又没怪你。” 于晓晓立刻狗腿过来:“这真的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把你救出来。” “还害得你被当成未成年。” “你还敢说!” 于晓晓:“要不是你长得太嫩,警察叔叔能把你带走嘛。” 初夏被气笑了:“还成我的不是了?” 于晓晓连忙道:“”我的,我的。 白天在工作室等待了一天,倒也充实忙碌。 眨眼就到了晚上,她没有再回韩家,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回到家,她又将从韩家带出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尤其是画具。 洗涮一通后,夜渐渐深了。 捂着空荡荡的胃,她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