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伸手举天,「当真。」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语中有些忿忿。 我立时收了眼泪,伸手向他讨要:「那大人将鞋子还我。」 他双目瞪得浑圆,几乎咬牙切齿:「好!」 我不敢再得寸进尺,收了鞋子立即告退。 远远地,却听见裴时的声音渐渐散入风里:「哼。分明是将我给打了,却做如此委屈形容,给谁看?」 是梦沉酣?青丝缠缠 想来我亦是有些恃宠生骄的。 裴时有吏治之能干又兼善钻营,颇受今上喜爱,是以才连连高升。 他着紫袍时不过将将三十岁,却还是没有娶妻,在一众朝臣眼中便是茕茕孑立再孤独不过的一个人。 有日晚间,他将我拥在怀里说起这件事,我不由笑问他:「那裴相怎么还不娶妻?」 他却又开始刻薄起来,冷冷哼了声,「你倒是豁达。」旋即便背过身去扯了被子要睡了。 「呀呀呀,裴相又是不理人了!还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呢,怎会是这样小的气量。」 「能撑你!」裴时突然翻身起来,一把将被子蒙到我头上,任我在里面挣扎也不松手,「裴相的气量就是这么小,只能撑得下一个你!」 这样想着,裴时竟也有几分可爱。 街上人群来往熙熙攘攘,我满心沉浸在过往回忆中,一时失神便撞到旁人肩膀,忙连声致歉:「对不住对不住。」 被撞的小姑娘默不作声,却是一旁金尊玉贵的小姐轻巧开了口:「琢玉?」 啊,是李梦棠,竟然会在这时遇见她。 「李家梦棠、薛家琢玉,但求嫦娥娘娘见证,在此义结金兰,永以为好。」 十三岁时我们还曾在一起求过月神见证,以结为异姓姐妹。可不过短短三年,我的父亲落败了,她的父亲却顶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曾经的李薛两家不过一墙之隔,如今却隔了四个坊市还有余。 若这世间我对父亲姨娘的是全然怨怼,那李梦棠,便是泼天的恨意。 但我也只能这样偷偷恨她,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李梦棠本就是那有着至毒尖牙的狡猾鳞蛇。 可她此刻竟就这样站在我面前,好生生、水灵灵,任谁见了不要夸一声娇俏可人。 李梦棠偏头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来拉我,「琢玉,你搬去了哪里?爹爹说怎么找你也不见…」 她缓缓低下头,再一抬首时,便是满脸的泫然欲泣:「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可如今总归还是夏天,还有时间的。瞧我,这里的日头这样大,哪里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望江楼去。」 她力气大的近乎执拗,根本不让人有所拒绝。 又是望江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