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炊饼愈发嚼蜡一般难以下咽,我也全然没了食欲。 这事终是让我了却一桩心事,便也罢了。 不过明日要找些活计去,总不能这样成日懒散着,坐吃到山空去。 遗憾风波催人老 涣州水灾日趋严峻,京里却是成日旱着,连城郊粮田都几要烤焦了去。一直到七月的某日夜里,天际蓦地炸响一声惊雷,吓得猫儿『嗷呜』一声跳到床上,窗外大雨瞬间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这还是立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我望向窗外细密雨帘,手脚不住发冷,前世便是自这一场大雨起始,母亲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 猫儿方才钻到我怀里,暖烘烘的一片热意。我抚顺它毛发竖立的脊背,起身沿着回廊去到母亲房里,见她也正坐着看向窗外,便抱着猫踢掉鞋子跑到她床上。 「雷声好吓人,箬儿想同母亲一起睡。」 母亲往里挪了挪,满眼笑意:「之前不是总说自己是大人了吗?怎么还学小孩子,一打雷就往娘亲怀里钻。」 「母亲在我便总是孩子!」我扭着身子蛄蛹到她身边,紧紧贴着母亲的手臂,所有惶恐都被她身上淡淡香气冲散。 我的母亲,此刻依旧安然无恙,还留存在这人世间。 …… 第二日却是个大晴天。 满院花草都被冲刷透了,在日光下闪闪发着光,枯枝败叶也尽数被雨水打去,只需稍稍拾掇几下便又重复往日洁净。 前些日子我在街市的绣庄找了件做绣活的活计,其中的管事贺大娘便住在归宁坊,我亦方便许多,只需每过几日去找她领些绣线布料与花样子,总比其他活计轻松。 她们平日里最爱去归宁坊中央的一棵榕树下坐着,既能一起说些八卦,又能排解做绣活的无聊。 「刘掌柜便住在京兆府驻扎的永乐坊,如何能听不清楚?」 我收拾完院子过去时,贺大娘与其中一个媳妇儿正说得起劲儿,见我来了只略一点头,又继续开口:「那鸣冤鼓是用水牛皮鞣制千百次做成的鼓面,蒙上鼓身后要在大太阳底下足足晒上一百日,拿鼓杵一敲,百步之内都有回声。」 「那汉子敲得极用力,声声泣血:『求京中老爷们救救涣州城民吧!』咱们的京兆尹大人不敢耽搁,连夜进了宫里去,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都快要午时了,京兆府的府衙还没开门呢。」 「呀,我记得前些日子,陛下指派诚王殿下去涣州赈灾,难不成……」 「嘘,噤声!皇子皇孙可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议论的,」徐大娘眼珠子转了转,见周围都是熟人才放下心:「不过我家官人同诚王府上管事有些交情,听说,今晨大理寺卿亲自带人去了诚王府呢。」 针尖蓦地刺破手指,霎时便有血珠滚出。 兹事体大,大理寺卿亲守王府,裴时这个少卿自然也不会赋闲。难道前世的裴时,便是去了涣州? 「薛娘子怎么扎到手了?」徐大娘从来眼观六路,「罢了罢了,眼下先不绣了,不然污了绣线。你去铺子里取些新的花样子来吧,咱们下午绣些新物件。」 我心下慌乱不已,总想见裴时一面,连忙应声起身。 谁知裴时竟走得那样快。聋翁同我打着手势,说是还没到下朝的时候,便有宫中内侍来取走了他的常用物什。 平日里常常见到他,我总以为是巧合。 可原来,裴时才是那个巧合。 裴时离开京时走得隐秘,之后更是全无半点消息。我从来不知,这样的日子会是这般煎熬,光阴过得抓心挠肺,都像是生生被拽长了两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