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一辆开往机场的小轿车内,却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江眠月,这是我们的婚前旅行!你却跟我说你爱着我弟弟,你对得起我?” 男人咆哮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直暴。 副驾上的女孩一脸倔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叶倾年,我们分手吧。” “分手成全你们?” 叶倾年怒极反笑,一向温润如玉的俊脸扭曲到狰狞,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做梦!” 轰的一声,车子往前狂飙。 江眠月慌了,伸手去抢方向盘:“叶倾年,你想干什么?停车,放我回去!” “回不去了,月月,我们一起死吧!” 争扯间,直行的车身开始失控,在漆黑的马路上左冲右撞,险象环生。 江眠月终于怕了,声音染上哭腔:“倾年哥,求你别这样,我害怕……” 听出她话里的软弱与恐惧,叶倾年眼中闪过挣扎,片刻后,终是缓缓松开油门,踩下了刹车。 然而,车速丝毫没有降下来。 叶倾年脸色陡变。 刹车失灵了! 就在此时,前方浓黑夜色里,幽灵般冒出一辆大卡车,疾速朝这边冲来。 “月月,小心!” 车速太快,距离太近,叶倾年来不及避让,大吼着往右急打方向盘,堪堪在卡车撞来之际,偏过车头,让江眠月所在的副驾避开了撞击。 而他自己所在的主驾,却避无可避,被卡车撞了个正着。 嘭! 一声惊天巨响过后,轿车被撞翻在路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而那辆肇事卡车,却已趁着茫茫夜色,逃匿不见。 …… 十年后。 凛凛寒冬,街头大雪纷飞。 江眠月裹着单薄的棉袄,守着天桥下的简陋画摊,冻得牙关打战:“卖画啦,简笔肖像画,二十块一张!”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糊口营生。 十年前那场车祸,毁了叶倾年,毁了叶家,毁了江家,也毁了她。 自那以后,除了这条命,她便一无所有。 吆喝半天,摊前才来了个女人:“十块画不画?” 想到月底还没着落的房租,江眠月答应了。 她左手执笔,在纸上快速勾勒,素指纤巧灵活。 端着颜料盘的右手,却不自然的扭曲蜷缩着,丑陋如鬼爪。 女人嘀咕:“原来右手有毛病,怪不得是个左撇子。” 江眠月笔一抖,默然拉上右手衣袖。 画完后,女人却挑三拣四,说把她画丑了,只肯给五块。 江眠月无奈解释:“肖像是写实画,会还原实际相貌上的瑕疵,并非故意丑化您。” “意思是我本来就丑咯?” 女人恼羞成怒,一脚踢翻画摊,扔了钱就走,“死残废,画得这么烂还有脸出来卖,给你五块是施舍,少给脸不要!” 江眠月怕惊动城管,不敢追上去理论,闭了闭眼,先扶起画摊,才忍辱去捡那张纸币。 却不料,一只锃亮名贵的手工男士皮鞋,踩上了她的指尖。 “想不到昔日的美院天才,也有沦落到街头卖画为生,为五块钱折腰的一天。怎么,江家那两个老东西,临死前没给你留点遗产?” 这个声音! 江眠月呼吸一窒,猛地抬起头。 逆光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修长,眉目浓如墨画,恍惚让她看到了十年前的叶倾年。 可他脸上,毫无叶倾年的温雅柔和,那目光冷戾如刀,剐得她遍体生疼。 不,这不是叶倾年,叶倾年早就死了,这是叶倾年的孪生弟弟,叶家仅存的血脉,她十年来最想见,也最没脸见的男人——叶景城! 江眠月抖着唇,眸光剧颤:“景,景城,你回国了?” “十年不见,真难为你还记得我。” 叶景城居高临下,将她脸上的慌乱无措尽收眼底,“见到这张和我哥一模一样的脸,你好像不怎么惊喜?” “我……” 一提他哥,江眠月便惨白了脸,心痛如绞。 这笔孽债,要追溯到十年前,她的大学时代。 那年,江眠月17岁,考上了叶家所在城市的美术学院。 因为江叶两家有点交情,常年在国外出差的江家夫妇,便把她托付给叶家照顾。 寄居在叶家的江眠月,就这样邂逅了叶家孪生兄弟,她命中注定的情劫。 叶家兄弟长相一样,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哥哥叶倾年,温雅可亲,如兄长般待她关爱有加。 弟弟叶景城,傲娇毒舌,总是戏弄她,跟她作对。 相处中,江眠月逐渐喜欢上了坏小子叶景城,却碍于少女自尊不曾表露,还阴差阳错的成了叶倾年的女朋友。 那时的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美院的天才学生,向来娇纵任性。 明明跟叶倾年在一起了,却仍放不下对叶景城的念想,自私的在两兄弟间徘徊。 还仗着叶倾年对她的宠爱,作天作地,在他求婚的当晚,以考验为由,非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婚前旅行。 叶倾年为讨她欢心,连夜开车带她去机场。 谁料路上被他发现,原来她并不爱他,爱的是他弟弟叶景城,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和叶景城置气。 两人大吵一架。 江眠月恼羞成怒,闹着要分手下车,跟叶倾年争抢方向盘,害他来不及躲开对面冲来的卡车,当场车翻人覆。 叶倾年身受重伤,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动弹艰难。 而副驾上的她,却在他的舍命保护之下,只是轻伤加半昏迷。 眼看车身着火,叶倾年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她推了出去,自己却没能逃出生天,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噩耗传回叶家,年迈的叶父惊闻之下,突发脑溢血,昏迷住院。 三天后,终是没能挺过来,随着儿子去了。 柔弱的叶母,受不住接连痛失长子和丈夫的灭顶打击,从医院停尸房出来后,就爬上天台跳了楼。 短短几天,叶家便家破人亡,死得仅剩叶景城一人。 丧礼后,叶景城拒绝了江家的补偿,不声不响的出了国,一走就是十年。 江眠月知道,这是因为他恨毒了她。 恨到宁可背井离乡,孤身去国外讨生活,也不想再看到她,留在这座有她痕迹的城市。 她也知道,叶景城绝非良善之辈,不会轻易放下仇恨。 早晚有一天,他会回来向她复仇。 这一天,她等了十年。 如今,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