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这年,我被拐进大山。 可是。 没有人肯买我。 年约四十的男人抽着旱烟,撇着嘴打量我,「靠,老李,你卖个小孩给我是什么意思?」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憨笑着:「谁说的,这个成年了,就是长的小了点而已。」 「拉倒吧。」 男人眼光毒辣,「这干巴身材,一看就不能生,买了也是浪费钱。」 转遍了村子,也没人肯买我。 我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却意外听见老李和他的同伙低声商量—— 既然没人买,干脆就将我弄死,埋在后山的无人地。 我慌得不得了,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 可是,还是没能跑远。 慌乱中,我躲进一间破屋,屋里有人。 是一个瘦削清秀的少年,走起路来,一条腿有些跛。 他比我高上许多,拧眉打量着,问我找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被抓走之际,那男生忽然询问,「我想留下她,需要给你们多少钱?」 他没有用「买」那个字眼。 最后。 他用五十块钱买下了我。 五十块,是他全身上下所有家当。 我本就是孤儿,没有名字。 周仰止买下了我,给我取名周与乐。 与乐。 周与乐。 我悄悄念着这个名字,在心底里开出一朵朵花。 周仰止也是个孤儿,他父亲进了监狱,母亲多年前和人跑了,是爷爷将他带大。 可是,一月前,爷爷也因病去世。 我和周仰止就这样成了彼此的家人。 他不念书了。 尽管,家里的墙上贴满了他过去得的奖状。 可他坚持要让我上学。 这座大山里没什么营生,他靠那几亩薄田和上山摘采山珍来养我。 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放学后做好饭,然后蹲在门口等他—— 看着那道瘦削身影缓缓走下山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夕阳。 冬日到了。 山路本就难走,再积了雪,滑泞无比。 周仰止上山采山珍时,不慎跌落山腰,腿伤更严重了些。 第二天,趁着周仰止没醒,我背起他的背篓偷偷上了山。 还好。 一天下来,背篓里几乎装满。 我哼着小曲回家,本想邀功地和周仰止看看我今天的战果,然而,进门后迎来的却是周仰止的一巴掌! 「啪!」 我拎着背篓,愣在了原地。 「哥……」 「谁让你上山的?」 他红着眼看我,「你知不知道山上很危险?」 他看了我很久,深呼吸。 「去院里站着,想明白了再进来。」 「好……」 我裹紧外套,默默退去了院子里。 罚站时,邻居家的女孩刘多多从隔壁院里跑来找我。 而我盯着她的腿,怎么看都觉着奇怪,「多多,你走路的姿势……怎么怪怪的?」 闻言,多多脸色骤变。 也分不清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难过还是难堪,只见她勉强笑了笑,「脚崴了,走路有点不舒服。」 话音刚落,隔壁院墙上忽然冒出了她弟刘之玉那张胖乎的脸。 他笑着,眉梢挑得老高:「姐,该辅导我学习了。」 他故意将「学习」二字咬得极重。 邻居家祖孙三人,是村里首富,但刘老头子重男轻女,孙子胖的流油,多多却骨瘦如柴,平日里身上还总带着伤。 多多表情一变再变,最后,还是嗫嚅着应了一声。 她将从家里偷来糕点往我怀里一塞,转身慢吞吞地朝院外走,走路时两腿分的很开,姿势有些别扭。 不知为何,夕阳笼着她的背影,莫名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落寞。 那次之后,周仰止的腿伤更重了,走路时也比过去要更跛了些。 冬月初七那天,周仰止带我去了一处土坟前。 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 他蹲下身,拂着坟上落雪,神色温柔。 我不知里面埋的是谁,没敢出声询问,直到他主动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