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穿着一条杏黄色裙衫,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首饰,只耳边戴着一对玛瑙耳环,随着她走动轻轻摇摆。 我微微眯起眼,死死盯着那对耳环。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其实我早已忘记了,只当初那种对这耳环有些熟悉的感觉还弥留在心底。 如今,随着这一幕再次展现在我眼前,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这对耳环本就是我的东西,是母亲还在世时,外祖父从泉州送来给我把玩的舶来品。 因为一共有十八对,我也没注意,竟然被父亲偷偷拿去了一对讨好这外室女。 此时我才八岁,自然不会想一个孤女怎能用得上如此昂贵的舶来品。 而江月,她什么都不戴,故意戴上这对耳环就是来讽刺我的吧。 讽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慈爱的祖母和父亲都是为了我好。 父亲看着我们相握的双手,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好,好!以后你们就姐妹相称,一定要让我的乖乖平平安安长大!」 乖乖?呵呵,喊的是江月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装作好奇地问她。 江月娇弱地看了眼父亲,父亲忙替她解释道:「乖乖,别管她以前叫什么,从今天起,她就叫江月了,不过是明月的那个月!」 「江月?那不是跟我叫得一模一样?」我扯出一丝冷笑,「到时候府里还分得清到底谁是真正的大小姐,谁又是一个卑贱的孤女吗?」 我叫江玥,父亲特意给她取名江月,让家里所有人都对我们一视同仁,是早就打算好让她以后替代我了。 所以上一世,我的所有东西,她拿了取了用了,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毕竟,她也叫江月啊! 府里的下人都不以为意,更不要说从未谋面的外人了。 想当初,她跟裴煜勾搭上,不就是裴煜喊了一声「江玥大小姐」,然后她在漫天飞花中转了头吗? 江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不敢说什么,只能拿眼神哀求父亲。 父亲眉头紧皱,轻叱一声:「胡闹!这是天师亲自说的。不跟你叫一个名字,到时候怎么好替你挡灾呢?我们要做的事是骗过老天爷啊!」 我就知道他要用那假道士来说话。 我憋了憋气,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用手捂住胸口慢慢蹲了下来。 「乖乖,你怎么了?」 我虚弱地看了父亲一眼:「这名字是母亲给我取的,是独一无二的,谁都别想跟我一样!」 「天师说让她给我挡灾,这灾还没挡,已经气得我心口痛犯病了。我看她不能替我挡灾,反而是个灾星,是要来祸害我的!」 我自出生身体就弱,随便一装就把所有人急得不行。 母亲的陪嫁阮嬷嬷看我这样子心疼地扑过来搂住我:「老爷,小姐都这样了,我看这替身的法子是不是有待商榷啊?不如就将——」 眼看着情势不对,再坚持下去阮嬷嬷有可能就要坚持将江月送走了。 父亲只能深吸一口气,哄着我道:「好好好,我的乖乖。那你给她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立刻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冷冰冰地盯着一脸委屈的江月。 想必,被人夺去名字的滋味让她很难受吧。 她愕然地看着我:「你、你是装的?」 我抬了抬下巴,睨着她:「装的又能怎么样?我是堂堂侯府嫡长女,你又能奈我何?」 说着我鼓了鼓掌:「我想到了,就叫江霜吧!月是地上霜,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就算再怎么像,地上的东西也永远变不成天上的!就像你,跟我永远有天壤之别!望你牢记!」 说完,我看都没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的江月走了。 哦,不对,这一世要叫江霜了,地上霜。 看我对江霜如此抵触,这一世,父亲自然也不敢轻易将她送到我的院子里来与我同住同睡。 他可怕我对他的心肝宝贝做出什么来呢。 我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娃娃。 这也是外祖父从泉州送来的,叫作「不倒娃娃」,怎么推它都不会摔倒。 我盯着摇晃着的娃娃,思绪却渐渐飘远。 承恩侯府原是开国公府,三代后依旧没有杰出的后代,便被降为侯府。 还因为前面那些纨绔子弟将家业败得差不多了,到祖父那代就开始生计艰难起来。 正巧祖父曾被我外祖父所救,又看中外祖父泉州第一商人的身份,为父亲跟母亲定下了婚约。 侯府借着母亲的嫁妆恢复了往日的光鲜,但他们却一面享受着金钱带来的美好,一面又厌弃母亲的商人身份。 母亲郁郁寡欢而亡,留下了庞大的嫁妆。 承恩侯府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一面想用这些钱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一面又厌弃我这个带有商人血统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