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第一班飞机回国。 许漾推着我的轮椅走到病房门口时,那女孩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许漾猛地回头冲过去扶起她。 我的轮椅差点倾斜倒地,被路过的阿姨一把拽住。 「没事吧,姑娘?」 「谢谢您。」 许漾松手的那刻,我忽然倦了。 仅剩的最后一点爱意都消失殆尽。 现在我只想回家,从生命中抽离他的存在。 我扭头看向许漾,面无表情。 对上我的眼神,他坦然自若地放开手,摸出一枚创可贴递给她: 「还好我女朋友总提醒我带着,拿去吧,你该谢谢她。」 女孩看了我一眼,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哦,那谢谢姐姐啦,还没找你讨教跳舞的资料呢,姐姐不会介意吧?」 许漾脸色一僵,我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裤腿: 「介意,你很没礼貌。」 空气突然凝固。 许漾忽然沉了脸训了她一句: 「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很有趣吗?」 这一瞬间,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年轻的许漾。 被校霸欺凌的那无数个日夜。 我也曾回家向妈妈哭诉。 换来的只是一句:「高中又没几年,你要学会忍让。」 「我们家没钱没势就是普通人,闹大了你以为对你有什么好处?退了学,以后只能刷盘子。」 「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会来招惹你吗?」 我越忍让,就越成了他们的发泄对象。 只有许漾会挡在我面前,护住我,哪怕他也瘦弱。 我失神地看着许漾的胳膊。 上面有新挖的一个浅浅的指甲痕迹。 像是宣战,又像是无声地嘲笑我的天真。 飞机穿过暗无边际的云层时,在一片黑暗中我开口: 「许漾,要不我们不结婚了吧。」 「你说什么呢?」 我转过脸,他被我的满脸泪水吓了一跳。 「万一你喜欢上别人了,我岂不是很丢人?连去民政局离婚也要你推我。」 我笑着,却再没一点力气。 「说什么胡话呢?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就算是死,我也希望是她。」 两句话在我脑海里重合的那瞬间。 我被他搂在怀里,眼泪打湿他整片胸口。 明明感受着他的温度,心口却涌上强烈的恶心。 出门前我还好好的。 再次到家。 我只剩残缺。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看着这空荡荡的新房。 那些送到了还没来得及拆的包裹就像我和许漾的十年。 还没开始,也不会再开始。 要离开了,怎会不痛呢? 婚纱在这时候送来,我连开门都做不到。 假肢还没定做,我无法离开沙发,只能请小哥等会儿,我打电话给许漾。 打了十次,他才接起。 「沈清,开个门很难吗?我在忙啊!」 许漾不耐地开口。 「很难。」 那头沉默一瞬,立刻慌乱地向我道歉。 「清清,我、我忘了,这就回来。」 许漾赶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洗了澡。 换下来的衬衫上还有陌生的白花香。 回想起那个女孩和他缠绵的模样。 我第一次拿起他的手机。 输入我的生日,锁屏顺利被解开。 那瞬间,我甚至还有种他还爱我的错觉。 手机封面早就换了人。 是那女孩拉着他在珠穆朗玛峰顶接吻的照片。 我愣住。 大脑里回荡着雪崩那刻山间的呼啸,冰冷和恐惧将我瞬间吞没。 相册里,最新的照片就在昨天。 是酒店里的对镜相拥。 是在机场戴着口罩陪她出行。 甚至和我是同一班飞机,我出现在他们照片的边缘。 原来这次旅行他不是没去,他一直在,在她身边陪着她。 风尘仆仆,半夜赶机,都是装的。 许漾就这样看着我受伤。 看着我被抬上担架。 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失去双腿。 我崩溃得几乎自残。 我无助,打不通他的电话。 每一个时刻,他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