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没说话。 她要对付承安侯府,身在其中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报应! 但这话她不会说,甚至不能被季封宴察觉到她真正的意图。 气氛蓦地冷了下来。 沈时鸢打量着屋子。 房间的陈设极为简陋,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一个破旧的柜子,柜门上的漆早已剥落,露出被虫蚁啃食殆尽的腐败的木头。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许是年久落了灰,沈时鸢已经分辨不清了。 季封宴一向喜奢靡,九千岁府更是把全天下的珍馐玉器、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纳入囊中,比国库都要富足。 这样的人,居然会待着这儿? 沈时鸢这会儿终于察觉不对劲。 “千岁爷——”她试探道:“您为何会待在此处?” 等了一会,没听见季封宴开口的声音。 良久。 季封宴缓缓睁开眼,他歪着头,语气里说不出的凉薄。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开口,本座就要应你?” 沈时鸢心底一沉。 他的斥责非但没让她生出怒意,反而对这间屋子更加好奇了。 季封宴跟这间屋子一定有关系! 恰好外头宝禄前来禀告,打断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千岁爷,马车已备好。” 季封宴起身,冷声道:“你该回府了。” * 直至从马车下来,回到将军府。 沈时鸢依旧对京郊的屋子满腹疑惑。 回头,要叫程叔好好查一查。 难得能触碰到季封宴的秘密,她对此势在必得。 “大小姐!” 芳若嬷嬷见她回来,急忙扑上来泪眼婆娑:“千岁爷让我回府,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在沈时鸢离开后,芳若嬷嬷顺着大小姐留下的香囊找位置。 走道半路上被都察院的侍卫拦下,告诉她家小姐无事,让她回府备好热水。 芳若心下一惊,她家小姐不是被侯府的人带走,怎么跟九千岁扯上关系? 她不为所动,侍卫抽出刀威胁。恰好掌柜程叔tຊ撞见带走芳若。 芳若在家焦急等待,见沈时鸢毫发无伤回来这才放心。 “嬷嬷我无事。”沈时鸢心下一暖,这会子是真觉得疲倦:“我想沐浴。” 芳若见她眼下乌青,心头疑虑,手上动作却不慢。 伺候着沈时鸢沐浴,脱下她的衣裳惊得差点说不出话。 她家小姐如玉的肩头上,一小片绯红如同晚霞映照,脊背上几缕淡淡的红痕如线蜿蜒。 芳若捏着衣角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年岁已大,虽未出嫁,但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瞒不过她。 莫非她家小姐出事了! 半晌,她蓦地跪下,哽咽着:“老奴没能保护好小姐,辜负老爷夫人临死前的嘱托,老奴……” 沈时鸢听罢一阵好笑,拉起芳若嬷嬷:“嬷嬷,我无事的。” 把前因后果告诉后,芳若心下担心自家小姐怎么跟恶名远扬的九千岁扯上关系。 但眼下无可奈何,只得拿出金疮药敷在红痕上。 沈时鸢摇头,让芳若嬷嬷去柜子拿一个小瓷瓶,那是上次季封宴给她的‘生肌散’。 温水冲散了她的疲惫,回到家来她紧绷的弦得以放松。 待她沐浴完毕,芳若手里捧着一件极为眼熟的衣裳进来。 “大小姐——”她迟疑:“九千岁身边的宝禄来了送来一件宫装。咱们要收下吗?” 沈时鸢原本舒缓的神情骤然紧绷。 这衣裳不是季封宴专门给宋妤澄的吗? 怎么,她不收,就把别人不要的给她沈时鸢! 她沉声:“让宝禄进来。” “见过沈小姐。”宝禄欢天喜地进来。 他就知道千岁爷心里记挂着沈小姐,幸好没把衣裳丢了,否则就领不了赏。 “不知小姐对这件宫装还满意吗?” 沈时鸢冷笑:“这是千岁爷亲自让你送来的吗?” 宝禄眼睛一转,这话他懂,连忙点头:“自然。” “千岁爷疼小姐,上次没送成,这次要小的一定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他觉得这话说的漂亮,沈小姐怎么着也得给他赏钱,可怎么脸色不太对? 沈时鸢冷哼。 打个巴掌再给个红枣,季封宴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拂过宫装,眼睛微微眯起,心底升起一个念头。 不是送给她了吗?这件衣裳是什么用处,那就由她说了算! “回去告诉千岁爷,我收下了。” 宝禄哂笑应下离开。 边走边在心里琢磨,沈小姐这反应怎么不大对…… “芳若嬷嬷,我叫你找的人呢?”沈时鸢冷声。 “把带他上来。” 很快,芳若身后跟着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 沈时鸢细细打量道:“你就是燕梁?” 燕梁身着粗衣麻布,那衣服早已洗的发白,还有几处补丁随意的缝在上面,脚上蹬着一双磨碎严重的草鞋。 腰间别着一把破旧的匕首,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方便他随时拔出。 头发略显凌乱,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不羁地落在额前。 沈时鸢心下了然。 不愧是从矿场死里逃生的人。 做派相较京中氏族……的确粗犷不少。 燕梁嘴角微微上扬,对上沈时鸢审视的目光,冲着她挑衅一笑。 “这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长得真得劲啊,哈哈哈哈——” 芳若怒道:“大胆!贵人家的小姐也是你这种贱民能看的!” “要不是我家小姐善心救了你全家,你早就饿死了。”她斥责:“现在还敢对小姐出言不逊,果然——贱民就是贱民!” 燕梁嗤笑:“这位老大妈,你是不是把你家小姐想成天仙下凡了?” “她让你救我,肯定要我卖命给她。” 他的笑跟他这个人一样张扬。 燕梁对着沈时鸢抛个媚眼:“不过——给谁卖不是卖?你得劲,我愿意卖。” 沈时鸢垂眸一笑。 这人,果然跟她梦中见过的性格一模一样。 这次她抢先一步救下燕梁全家,希望一切如她所愿。 “得劲的小姐,你把我喊来,怎么不说话?” 燕梁大咧咧走到沈时鸢眼前,眼眸里充刺着兽性:“该不会是哑巴吧?” 他伸手触碰眼前如玉一般小姐的脸。 不知道贵人的脸摸起来是什么滋味,跟他这种贱民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