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烟没有跪,而是收拾好佛堂便埋头去抄佛经。 她已经抄完九十七卷了。 再抄三卷,她就能彻底断了红尘,重归佛门。 天已经初冬,外头下起了小雪。 桂嬷嬷提着炭火进来,几番欲言又止才说出来:“夫人,我刚路过后院,瞧见将军正让人砍菩提树……” 闻言,姜凝烟手一顿。 没等桂嬷嬷说清缘由,她便起身跑去后院。 风雪不大,吹在脸上却似冰刃喇肉般生疼。 姜凝烟赶到后院时,木匠刚好砍完最后一刀。 菩提树在她面前应声倒下,落叶同细小雪花一块儿飘了漫天,像是它最后的绽放。 姜凝烟皱缩的瞳孔颤抖着。 她和傅北陵两人所种的树就这样轰然倒塌了。 那光秃秃的树墩,像是无声宣告着他们即将分离的结局。 看到怔在雪中的姜凝烟,傅北陵抿抿唇,走上前解释。 “托娅碰不得菩提花粉,我怕等到开春时花粉飞了整个将军府,她身体受不了,才不得不命人将菩提树砍掉。” 也许是心里还残存着丝念想,在两人吵架了几天后,他终于重新握住她的手。 “你也别伤心,以后我给你寻一棵更好更漂亮的,只不过不能种在府里了。” 又是这样。 无论是团绒还是菩提树。 亲手被他斩杀后,他总说会另寻更好的。 可更好的,不是最初的。 姜凝烟捱下眼中酸涩:“不用了。” 见她目光无波无澜,傅北陵皱眉,掌心默默收力。 不想姜凝烟率先抽出手,迎着雪转身走了。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风将她的呢喃进他的耳中,掀起他心中的波澜。 望着姜凝烟的背影,傅北陵只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日渐暮。 姜凝烟唤来桂嬷嬷,将她的卖身契交给了她。 看着桂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只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这间院子虽然住了七年,却异常简洁,除了佛经便是傅北陵送她的东西。 除了珠宝玉簪留在原处没有动,姜凝烟只将陶瓷泥偶,和成亲时请人替两人画的画像一一烧掉。 用过晚膳,傅北陵来了姜凝烟屋子。 扑面而来的空荡气息让他不由一窒。 姜凝烟不喜欢人伺候,所以院落清静,他是知道的。 但这一回,里头好像少了许多东西。 傅北陵习惯性忽略心里那抹不安,上前坐在姜凝烟身旁。 “你这屋子是不是有些太冷清了,改日我让人给送些挂画、摆件来,瞧着也舒服些。” 姜凝烟头也不抬:“不用了。” 又是这句话! 傅北陵皱起眉,将人紧紧揽入怀里:“你什么都不要,也不同我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了。”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前几天的事生我气,可你气归气,也不能真跟我隔心啊。” 听到这话,姜凝烟目光一凝。 隔心吗? 自打决定放下和他的情意后,她已经不再奢望彼此还存着真心。 但姜凝烟也不想再此时闹的太难看,便看了眼砚台:“那你替我研磨吧。” 还差最后一卷。 她就抄完百卷经书了。 姜凝烟坐在书案前,傅北陵支着头斜坐在倚子上,一边研磨一边瞧着姜凝烟抄些经书。 同他们刚认识一般,两人之间没有过多话语异常温馨。 傅北陵盯着姜凝烟恬静的面容,感受着心难得的平静。 许久,姜凝烟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 经书抄完,尘缘已了。 她没有回望傅北陵深深的眼神,而是望向窗外漆黑的天。 经百千劫,缘深修得两不欠,只愿往后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