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赫一脚踢在离他最近的桌子上，‘嘭’的一声！许多同学都抖了抖。

“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鼻子这么灵还上什么课，报名去当警犬啊！”

他的话等于把全班的人都骂了，但此刻没人敢吱一声，就连于明航都低下了头。

谢朗赫看了眼腕表：“我去训练，在我回来前要是有人没回到原位，或者还有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他话没有说完，但没人不懂他的意思。

迟婉甜听到外面桌腿摩擦地砖的声音逐渐响起。

埋在谢朗赫校服里的她终于喘了一口气，清新的薄荷味将她激荡的情绪抚平。

从进入四月后温度忽上忽下，训练场的阳光更盛。

于明航瘫在地上，看着还在架箭的谢朗赫，有苦都不敢说。

有室内场不用，非要练室外靶，弄得满身臭汗，还不能洗澡。

终于，谢朗赫喊了声：“回教室。”

于明航立马收拾东西，追了上去。

等到他们回到教室，汗臭味在不大的教室瞬间蔓延。

“什么味啊？”

不知从哪儿响起的一道低声抱怨，在寂静的教室清晰至极。

于明航看了眼谢朗赫，赶紧打圆场，“什么味？哥的超绝男人味儿，想了解配方吗？”

教室内顿时哄笑不已。

迟婉甜低着头，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意。

身边的座位传来坐下的动静，谢朗赫看着桌子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

刚拿起来，底下压着的字条就掉了出来，一笔一划和她人一样认真，“别着凉了。”

谢朗赫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将字条夹进钱包。

迟婉甜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他，手上的笔一顿，墨渍顺着草稿纸的纹理晕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心有点静不下来，她干脆收了卷子，开始背起英语课文。

她没有蓉城的口音，声音里还带着点江南的软调。

谢朗赫的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迟婉甜的身上。

校服外套在她身上格外宽大，浅蓝色衬得她格外乖巧。

夏天似乎来了，窗外吹进来的风夹杂着燥热，玉兰花悄无声息地开了个彻底。

迟婉甜的一缕发丝被风吹到谢朗赫随意搭着的手指上。

谢朗赫不由得眯了眯眼，无意识地搓着手上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个促狭的笑。

迟婉甜余光瞥到他的笑，声音一顿，心里不由发慌。

他……想做什么？

谢朗赫眼中带笑，慢慢凑近了她。

迟婉甜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少年的声音清冽，明明是疑问句却似乎字字肯定。

“迟婉甜，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第六章

窗外的鸟被上课铃声惊起，叽叽喳喳着飞向远方，穿堂的风搅乱所有的思绪。

迟婉甜懵了一瞬，紧接着脸上的绯红延伸到脖颈。

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道，“老师……来了，你，上课。”

然后迅速低下头，手忙脚乱地翻开语文书。

幸好老师的声音拯救了她，“我们接着复习《诗经·氓》。”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迟婉甜眼睛盯着课本上的文字，老师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上课走神，身边灼热的视线实在是无法忽视。

突然草稿本落到她面前的书本上，少年的字迹龙飞凤舞，和他本人一样张扬。

“迟婉甜，你能不能也喜欢喜欢我？”

直白的话吓得迟婉甜瞳孔一缩，下意识将本子压在了课本下。

脸上好不容易消散的温度又再次攀升，她的心乱了个彻底。

“叮铃铃！”

下课铃响。

迟婉甜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随着人流出了门，直奔高三动员大会的礼堂。

谢朗赫原本是不打算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但是迟婉甜会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他还是优哉游哉的跟在人群最后面一起过去了。

迟婉甜有些紧张，上台拿出早就准备的演讲稿。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三班的迟婉甜，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青春》。”

她顺着稿子往下念，“我从高一开始暗恋了一个人……”

演讲稿竟然被替换成了一封露骨情书！

这句话如同一滴冷水泵入油锅，台下所有人都看着迟婉甜，哗然声四起。

主席台的话筒声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捏紧自己的衣角。

羞耻、无措、难堪……

迟婉甜如同被处刑的犯人一般，茫然而窘迫的呆站在台上。

这时，一只手抽走了她手中的情书。

“少年的白色衬衫是青春最纯洁的颜色，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赢了全世界……”

谢朗赫将迟婉甜护在身后，一句一句念着，直到最后念出自己的名字，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懒散，“这位将情书错塞进我同桌里的同学文笔不错，就是眼神不好。”

台下一片哄笑。

谢朗赫冷眼扫视台下，“下次当面给，方便我直接拒绝。好了，演讲到此结束。”

说完反手捏着迟婉甜的手腕大步流星下了台。

刚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谢朗赫直接被请到了教务处。

于明航几人等在门口，谢朗赫出来时，纷纷起哄，“帅啊赫哥，英雄救美！”

谢朗赫眼睛眯了眯，“今天的事你们比我清楚，开玩笑有个度，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扔下这句话，他也没管他们骤然难看的脸色，转身径直回了班级。

迟婉甜难得的一路目光追随着他，直到落座。

谢朗赫挑了挑眉，看着桌子上的本子。

上节课他写下的话有了回复，“谢谢。”旁边还画着笑脸。

“幼稚。”谢朗赫一边说着一边将本子收好。

然后心情不错地拿出一本英语书扔在她桌上，“小同桌，教我念念这篇文章呗。”

迟婉甜对上他含笑的双眸，迅速低下头，小声给他讲解着。

谢朗赫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他的视线里都是小同桌通红的耳朵。

但没过多久，谢朗赫就再次被教导主任叫走。

这一次，他哥直接来了学校，自身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学校领导格外客气，只叮嘱谢朗赫下次注意。

出了办公室，谢朗赫跟在谢祁北身后，许久未见的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谢朗赫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率先开了口。

还没等他再开口，谢祁北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别再给我找麻烦。”

丢下这句话，谢祁北直接离开了学校。

看着他的背影，谢朗赫整个人如同即将泄了气的气球。

他有些烦躁地踢开眼前的石子，转角就遇见了迟婉甜，蹲在教学楼后的一个角落。

“在干什么？”迟婉甜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回头看见是谢朗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海棠花。”她小声说着，让开了身后挡着的小树苗，树叶上还沾着刚刚浇上去的水珠。

逼仄的阴暗角落，小小的树苗居然还挂着一朵小小的花。

谢朗赫看着感觉随时要夭折的海棠树，“活不长久的，这里晒不到太阳。”

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迟婉甜声音很小但是很认真。

“可没活在阳光下的它，也开花了。”

第七章

高考只剩一个月的时候，整个高三都进入了紧张的冲刺环节。

迟婉甜和谢朗赫之间的关系也似乎有了悄无声息的改变。

迟婉甜会接受他塞过来的零食，为了报答，她更加努力的给他讲题。

马上要上晚自习的时候，迟婉甜叫住了准备溜出门的谢朗赫。

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打开，放在他桌上，“今天先做英语。”

谢朗赫有些头大，“小同桌，你知道的，我爱国看不进英语。”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迟婉甜不自觉抿嘴一笑，转头继续写卷子。

没看两页，一块巧克力被塞到了她书前。

谢朗赫一如既往的懒散，“吃吧，不告你贪污。”

她有些想笑，但是忍了下来。

迟婉甜默默拿了一小块，又把剩下的还回去，连带着还有一本数学笔记。

谢朗赫边看笔记，边看着小口小口啃巧克力的迟婉甜。

果然，又是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收了起来。

谢朗赫皱眉：“你多吃一点，剩下那点留着给老鼠当夜宵啊？”

迟婉甜有些不安，嗫嚅着，“我，我想带回去给我奶奶尝尝。”

“真是孝顺的乖孩子。”

谢朗赫抬手就要去揉她的头，迟婉甜也熟悉了他，直接躲了过去。

谢朗赫眯了眯眼：“躲什么？”

迟婉甜沉默着摇摇头，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一切少女心思。

临近高考，晚自习结束的也越来越晚。

谢朗赫担心她，每天都送她回家，但是迟婉甜每次都只让他送到离家不远的巷子口。

初夏晚上的风很舒适，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谢朗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迟婉甜说着话，“墙角的那个海棠又开了一朵花……”

大多数时间是他在说，迟婉甜安静听着，有时候附和两句。

到巷子口的这段路不算太长。

迟婉甜曾经很不喜欢这段黑黢的路，如今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迟婉甜低着头，“你也回去吧，注意安全。”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想目送谢朗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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