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丧着脸。 沈淮安不知从哪找来红纸,笑着对我说:“阿姐,我们剪些窗花,把院里装饰装饰吧。” 我点头:“好。” 我答应了他最后一天,谁也不许哭丧着脸。 我不会剪,他便手把手教我。 一张张红纸,在他手上变成一张张漂亮的窗花,有福字、安字、喜字…… 他说我们院里的窗花要和别人不一样。 剩余的红纸全部被他折成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飞鹤,挂得满院的树上都是。 看起来确实喜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死寂。 夜晚。 他拿着铲子去把埋下的梅子酒挖了出来。 我竟不知道他何时埋了壶酒,他说是在三年前我被罚进冷宫那天就埋下了。 “我们就当今日是除夕夜怎么样?”沈淮安笑着看我。 我回道:“甚好。” 接着沈淮安就倒下两碗酒,一碗给我,一碗给他。 酒意渐浓时,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我忍不住问:“阿舟,你怕吗?” “怕什么?”沈淮安一副不以为意。 “在我进冷宫前,就料想到这日了。” 我喉间哽咽,眼眶忍着酸楚,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淮安又继续说:“只是可惜,我怕不能再做阿姐的翼,同阿姐一起出去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原来那天他也和我做了一样的梦。 眼睛里那股酸楚瞬间奔涌而出,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拿起酒一碗接着一碗送进嘴里。 沈淮安也并未拦我,只是陪着我一碗接着一碗。 月光洒下,抬头看月。 他玩笑般打趣:“喝了这么多酒,还未贺词呢。” 我自是希望弟弟平安喜乐,年年安康。 可我说不出口,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明日权珩就要将他赐死了。 我只能眼眶含泪朝着月默默许愿:“愿吾弟,今日无碍,明日无忧,秋冬冗长,岁岁皆好。”“阿姐,我也祝你能和这满院的飞鹤一同飞出这宫墙,一路往前,永不回头。” 可这鹤是纸鹤啊,如何能飞? 我已然醉了,不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只记得我好似哭了。 又好似嘴里哭喃着:“阿舟,我去跟陛下求情,我要救你,阿姐不许你死……” 我不记得是如何回到房里的,但肯定是沈淮安把我抱回来的。 我还记得我做了一个酣畅的梦。 梦里我和沈淮安逃离这骇人的皇宫,背着行囊游遍山川,品了世间百味。 最后,姜氏沉冤得雪,我们隐居山林,过起了平淡充实的生活。 宿醉醒来。 我撑着臂起身,莫名感到下半身好似有了一丝知觉。 我担心还是梦,连忙下床,虽然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但我很清楚膝盖竟感觉到疼。 我又惊又喜想喊沈淮安,可抬起头,却看见权珩走了进来。 “禾儿,你能下地行走了?!” 权珩看见我试图起身的样子,急忙来扶,他的眼神里满是喜悦。 我没有扶他伸出的手,而是自己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语气冰冷:“你来做什么?” “今日是除夕,朕专门来给你送贺礼。” 话落,汪公公就端进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我心口莫名感到心慌。 还没等我回话,权珩又下旨道。 “既然爱妃腿伤已痊愈,那就即日起回到朕身边,与朕同享万里江山。” 他神情温柔,可我丝毫都感觉不到温暖。 我反问着他:“既然我能行走了,你能放了沈淮安吗?” 权珩眉心一皱,脸上的笑意下沉。 我心里的不安又涌了上来,这时,一阵寒风涌入,吹的白布掀了一角,露出一枚绿色发冠。 那是淮安常长戴在头上的发冠! 我眼睛发红,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权珩俯视着我,离开前,留下了一句。 “让你和弟弟团聚,想必禾儿定能过个好年。” 说完,众人贺喜我:“恭喜娘娘重获恩宠。” 我跌坐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权珩,我恨你!” 接着,生生呕出一口鲜血,耳朵一阵耳鸣,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死死看着眼前的白布,煞白的脸已经没了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喜鹊落在了我面前,吱吱乱叫我才把我拉回了神。 它们的脚上,绑着一封信。 信上,是沈淮安留给我的话。 “阿姐,不用为我难过,你沿着后院的假山方向走吧,一切我都为你料理妥当了。” 顿时,我再难压抑,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出来。 我抱着装着沈淮安的盒子,起身,推开那道透着缝的后门,走了出去。 “沈淮安,阿姐带你回家。” 我往前走,绝不回头。 权珩,你我此生一刀绝,仇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