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漠河。 顾琛瑾抱着儿子骨灰,红着眼找到军区政委提交离婚报告,离开朴虞念。 “顾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刚失去儿子很难受,可军区都知道你对朴团长一往情深,这样,组织审批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们俩再沟通沟通。” 顾琛瑾惨然打断:“不用了,这是我们双方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份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一天,朴虞念就已经签好了字。 新婚夜当天,朴虞念冷眼看着他,冷漠的警告—— “你为了娶我逼走了你亲哥哥,还污蔑他是逃婚私奔,你以后在家属院若还这么嚣张卑劣,就拿着这份离婚报告走人。” 结婚四年,顾琛瑾一直在努力解释讨好,可朴虞念从未给他温柔。 如今,朴虞念为了别人害死了亲儿子,他若还爱她,那就是贱了。 如朴虞念所愿,他会滚远一点。 彻底离开她。 从政委家离开后,屋外下起雨。 顾琛瑾小心翼翼抱着骨灰坛,冒雨赶回家属院,半道上却突然被人拽到屋檐下。 他一抬头,就和满身湿气的朴虞念撞上。 身影窈窕的女人挡在身前,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冰山脸上,对顾琛瑾这个丈夫只有疏离。 “你去哪儿了?” 瞥见顾琛瑾手上崭新的骨灰坛,朴虞念下意识蹙眉:“岁玉都把思佑打伤了,你还有心思去供销社买酸菜坛子?” 岁玉,是顾琛瑾跟朴虞念生的亲儿子。 思佑,是顾琛瑾亲哥哥顾俊州的儿子。 三个月前,失去了妻子的顾俊州,带着独子来到漠河军区外定居。 从那天起,朴虞念就没再抱过亲儿子一次。 见顾琛瑾木着脸不答话,朴虞念脸色更沉:“跟你说话,少装听不见!” “你有去供销社的时间,不如好好教教岁玉,别把儿子养的跟你一样任性无理,长大了成为社会的蛀虫。” 嗡的一下,顾琛瑾心头剧痛,彻底忍不住。 “朴虞念,你对我从来不留情面也就算了,但你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顾琛瑾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冲朴虞念殷勤谄媚低头认错。 他红着眼,声音不大,一句句却撕心裂肺。 “你了解事情经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岁玉做错了事,他才三岁,你罚他在雨里跪两个小时!” “我回家发现他高烧晕厥,送他到卫生所时,他已经没救了……”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朴虞念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你为岁玉辩解,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顾琛瑾抱紧骨灰坛,靠着墙眼里红的快要滴出血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岁玉在雨里罚跪……会害死他?” 可朴虞念只是扫他一眼,命令般吩咐:“找个机会带岁玉去跟你哥认错道歉。” 说完,她转身就走。 淡漠的姿态,就好像对亲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良久,顾琛瑾才咽回眼里的痛意。 道歉,绝不可能。 他小心将骨灰坛外面的水迹擦了擦,才跟在朴虞念身后,走回家属房。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就传来一声呼唤:“虞念,是你回来了吗?屋子漏水,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 说话的就是顾琛瑾亲哥哥,顾俊州。 朴虞念担心外头不安全,特地用了团长的特权,多申请了一套家属房,让顾俊州父子住在了隔壁。 这三个月,她几乎对顾俊州随叫随到。 一如现在,她极其自然进了隔壁,还理所当然吩咐:“我去帮忙,你先回去做饭。记得多做两个人的饭菜,我一会儿回来端去给俊州和思佑。” 她根本不管顾琛瑾愿不愿意多做两个人的饭。 只要对上顾俊州,顾琛瑾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认真选择过。 小时候,爸妈就只疼爱顾俊州。 要他给哥哥让玩具,让衣服,让房间,让工作…… 三个月前,失去妻子的顾俊州,带着儿子来到漠河军区,他又要让妻子,儿子又要让妈妈。 而现在…… 随他们去吧。 顾琛瑾游魂一般走进里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只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擦着骨灰坛,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可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岁玉,是爸爸没用,爸爸没保护好你……” 悲恸正无法缓解,门突然被推开。 朴虞念在堂屋翻找东西:“顾琛瑾,你当初爬了八千台阶,磕头给岁玉求回来的岁玉符呢?” “你哥说思佑最近总受伤,想借去给思佑戴戴,正好就当做岁玉打人的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