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沿着索魂术一直追寻着胡明的踪迹而去,途中也未曾在城镇中停留,大多时候都在山野之中露宿,方便阿朝斩杀妖兽。 今日,师徒俩寻了一处山间湖泊,在旁边稍作休息。 阿朝将刚刚斩杀的妖兽的妖丹挖出,皮肉剥离,将能吃的部分洗净,架在临时搭建的火堆之上炙烤。 炎炎夏日,他干脆脱了上衣,露出臂膀来,刚刚被妖兽之血洒了全身,还有几处被妖兽的利甲撕扯出几道划痕。 “师父,明日便到索魂术指引的城镇了,只是越靠近这里,胡明魂魄对我们的指引越来越弱,难道他发现我们的追踪了?” 宋浮白靠在一棵树下,摇摇头,“估计是死了,恐怕还死得很惨。” 阿朝一边翻着木架上的食物,一边问道:“师父的意思是,他被人杀了,难道是和同伙分赃不均。” 他看向宋浮白,她的脸在火光中半明半昧,有些看不分明。阴影之中,宋浮白嘴唇的颜色很淡,没什么血色。 “他一个灵力低微的管事,恐怕连无尽灯是什么都摸不清楚,最多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那唇角微微张合,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冷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一张脸轮廓分明,看起来就像是外面人评价她的,心肠冷硬。 宋浮白刚刚杀了宋墨染的那些年,虽说大部分都在褒扬她大义灭亲,正气凛然,但也有不少嫉恨之人在背后说她忘恩负义,为了搏一个好名声,不惜杀同门师兄。 可阿朝却觉得,面前这人是世上心最软的,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阿朝,阿朝,烤煳了!” 宋浮白连叫了他两声,阿朝才反应过来,赶紧给烤肉翻了个面,撒上他自制的调料,香气浓郁。 修真界讲究一个清心寡欲,不管你是何门何派,都是饮食清淡,甚至还有不少人辟谷。可宋浮白和其他修士不一样,她少时饿过饭,那滋味尝过一次便终生难忘,是以这么多年,那点子口腹之欲,终究没能摈除,所以阿朝也为此练了一手好厨艺。 “胡明死了,我们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宋浮白肚子“咕叽咕叽”地叫了一声,她才迈着步子走到烤肉的边上,眼馋地盯着,“这还要多久啊?” “快了。” 宋浮白席地而坐,“这条线索断了,自然还有别的线索。” 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阿朝手臂上的血痕,微皱眉头,“怎么受伤了?” 阿朝看看自己胳膊上的伤,“一点儿小伤,没事。” 宋浮白瞪他一眼,“怎么没事,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你到了我这年纪,才知道……咳,算了,反正烤肉还没好,过来,我正好备了点伤药。” 伤口的血早已被阿朝以止血符止住了,此刻已经结成有些骇人的血痂,附在伤口之上,带着刺痛和灼热。 阿朝靠近宋浮白,在她身前坐下,夏日炎热,宋浮白穿得单薄,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几乎将阿朝整个包裹起来,她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在阿朝的肩头,他不由得闪躲微微的麻痒。 “怎么了,弄疼你了,那我轻点。” 宋浮白动作愈发轻了,尽管是在炎热的夏日,宋浮白的手却依旧冰凉,抚在灼热的伤口之上,有镇痛的奇效。 “好了,夜里寒凉,还是将衣服穿起来。这几日你与妖兽对战倒是愈发熟练了,只是施术还是太慢,还需勤加练习。” 阿朝将上衣穿好,声音有些喑哑,“是,师父。” 宋浮白将手上的伤药收回袖子里,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木架上的肉,完全没注意阿朝回头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晦暗交错。 “师父指的别的线索是?” “胡明死了,胡光不还活着吗?” “师父在胡光身上做了手脚?” 宋浮白挑了挑眉毛,“只要有人敢杀胡光,他身上便会被我种上追踪符,到时候,想知道此人行踪便易如反掌。” 师徒俩赶到城镇时,胡明连一捧灰也没剩下,魂魄自然也消散殆尽。两人正好在镇子上寻个住处,换些干粮在身上。 “师父,胡明既已死,我们何不回启平镇,何必在此耽搁时间?” 宋浮白端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满杯,“我可从来没说要去找杀胡氏兄弟的人。” 阿朝有些疑惑,“那师父有何打算?” 宋浮白指节有序地敲打着酒楼的木桌,“这幕后之人是谁现在还不好说,只是他攫取他人魂魄,有一个地方定有线索。” “师父是说,三生楼?” “把你们酒楼最好的酒菜给我上一桌。” 林无疾接连赶路好几天,没用上一顿好饭,好不容易追着胡tຊ明身上佩戴的弟子佩玉找到镇子。 他随手扔下一颗银子,砸在木头桌子上,“哐当”一声响,光听声音就有足足五两。 伙计立马喜笑颜开地凑上来,将银子收起来,弯腰笑道:“大侠,没问题,没问题,您稍等。” 说着立马拿了店里上好的酒水,侍奉到跟前。 “你们可有见过此人?”,林无疾手掌翻动,在手心处亮出胡明的脸。 伙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张脸平平无奇,他还真想不到在何处见过,“大侠莫急,我这就让这伙计全都过来瞧瞧,咱们镇子不大,我们酒楼又是人多客满,定有人瞧见过这位先生。” 林无疾那边的动静不小,宋浮白他们坐在不远处,从林无疾踏进这扇大门,阿朝的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 “师父,他应当也是追寻胡明的踪迹到此。他有鹰眼,知道胡明的动向并不奇怪。” 宋浮白冷冷觑他一眼,又转回眼神看向阿朝,“怎么,你与他有交情?” 阿朝摇摇头,沉下面色,“师父说笑了,我早已与清风门没有半点瓜葛,与他自然也无甚交情。只是他在清风门中多年,地位甚高,说不定会知道些内情。” 宋浮白嘴角上扬,嘲笑道:“瞧那傻小子的蠢样儿,怕不也是被人骗得团团转,还帮人数钱呢。” 桌上盘底已空,她站起身,“走吧,去镇子上买点东西,今晚留宿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师徒俩还未走出酒楼的大门,便被一把灵剑拦住了去路,“站住!” 身后被众人包围着的林无疾,从人群中走出来,“你们为何也在此?” 宋浮白成为宗师多年来,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嚣张的臭小子,要不是她现在魂力阻塞,必要替他的长辈好好教训一番。 她未转身,阿朝已经先一步击落了林无疾的灵剑,冲他道:“林公子,莫管他人闲事。” 宋浮白径直往出走,那林无疾却不罢休,当即撇下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追了出来,手上的灵剑对着她的肩膀便劈了下来。 宋浮白察觉到身后灵力冲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袖袍一扬,将林无疾连同其剑一并扇落在地,转头回以一个轻蔑的微笑,又暗自将体内翻涌的魂力压制下去。 谁知那林无疾却不肯轻易罢休,转而又飞身向前,试图拦住两人的去路,“你们今日不说清楚,休想离开。” 阿朝手指掐诀,挡在宋浮白身前,眼神凌厉,“哼,林公子以为这是你清风门吗,随你撒野。” 说罢,便与林无疾缠斗在一起。 酒楼在闹市,周围来来往往的镇民不少,眼见这头打了起来,纷纷向外跑去,生怕受到牵连。 酒楼掌柜更是两眼一黑,瑟缩地躲在台后,不敢出一言,只探出的脑袋看着转瞬间变为木屑的桌椅板凳,心头滴血,却也实在不敢冒头,生怕将命也给交代了 林无疾灵力不弱,阿朝也并非庸才,再加之这几日接连与妖兽相搏,身上更添一丝血勇,一时间,两人竟难以分出胜负。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阿朝并无武器在手,林无疾却灵器充足,百招过后,难免落了下风。 宋浮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宽宏大量之人,当即催动手腕上的云纹,将沈十三送的那柄剑拿了出来,抛出去,“阿朝,接剑。” 利剑在手,阿朝并未有半分生疏,拿起长剑,扭转了颓势。林无疾不愧是清风门的天之骄子,灵力强盛,剑法精妙,更不论那一身的奇珍异宝。 只是宋浮白拿出的那把剑也不一般,其上竟隐隐附着着强盛的灵气,剑闪银光,仅仅剑芒便能击碎灵力。阿朝多年来未曾荒废剑术修炼,如今配上灵剑,更是如虎添翼。 两人几个来回又是百招,宋浮白坐在一旁看得精彩,自然也瞧出沈十三送的这把灵剑,并不寻常。 她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回过头对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道:“阿朝,差不多了,再晚点恐怕日落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闻言,阿朝手上动作更加凶狠,一剑指上林无疾的咽喉,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肩膀也受了一剑。 林无疾定睛看着指着自己的宝剑,就像是饿了数日的乞丐闻见肉腥,几乎移不开眼,“这是何剑?” 阿朝并未理会,后退一步,拔出了林无疾刺中他肩头的剑尖,收回手中剑,头也不回地跟着宋浮白离开了。 离开前,他看着满屋狼藉,对着瑟缩在台后的酒楼伙计,指着林无疾道:“找他赔钱。” 他们已经在此耗了不少时间,宋浮白干脆以一瞬移术,转瞬间消失在林无疾的眼前。他刚想以法器追上来,酒楼掌柜却拦了上来,“这位仙长,这小店小本生意,您看……” 林无疾冷哼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那客栈老板,“够吗?” 掌柜将金子放进嘴里咬了咬,这岂止能赔偿他的损失,简直还能再买下一家酒楼,心头乐开了花,满脸堆着笑,“够够,够了,仙长可还要用饭,小店的……” “不用了。”,说罢,转头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