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新兵营负重跑的操练。 按照规矩,李扶歌应当和裴宁二人一起巡视,李扶歌不敢放裴寂的鸽子,又想看看十六的状况,因此起了个大早。 只是出门时,已见裴寂等在院门外了。 住所之处,虽然简陋,但十分清幽雅致,青灰砖石小路,四周积雪陈陈,裴寂一身靛蓝绸面长袍,仍披着昨日那件墨狐大氅,如玉一般,嵌在了圆月样的洞门之中。 李扶歌挂上一脸灿烂的笑,隔着老远就摆手道:“裴将军!” 裴寂听见李扶歌的声音抬眼看来,微微颔首,岑风站在他身侧,拱手行了一礼。 李扶歌小跑着过来,“将军,我不曾来迟吧。” “不迟。”裴寂道。 李扶歌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不见宁大人?” “他旧伤复发,不宜出门。”裴寂简短地解释。 李扶歌听着“旧伤复发”四字微微皱眉,她并未听说过宁景从有什么旧疾,不过行军之人,有什么伤也正常。 见李扶歌并未回话,裴寂又道:“军营不许驾车,校场离这里不远,我们步行如何?” “好。”李扶歌点点头。 裴寂颔首,三人正欲走,李扶歌又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对了,我有一件东西要给裴将军。” 乔雪滢托她送的荷包,一直还未送出手,不是她不想送,只是此物还是私下送给裴寂好些,让外人瞧见,恐怕以讹传讹,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利,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一直没有等到和裴寂独处的时机,因此昨日一整天竟未能送出手。 此刻只有岑风在这里,只要借一步说话,大概便可把这烫手山芋送出了。 裴寂闻言停住脚步,只见李扶歌笑道:“不知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岑风听了一怔,想起昨夜和裴迁的猜想,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李扶歌。 裴寂微微垂眸,似是思索了片刻,道:“乔公子但说无妨。” 李扶歌一噎,看来他是不准备让岑风退下,毕竟以乔钧的身份,裴寂自然会警惕三分。 话已经说出,李扶歌也没办法糊弄了事,岑风既是他的贴身侍卫,应该也不会多嘴多舌,况且二人早已订婚,只是送个荷包,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好吧。” 李扶歌心一横,从袖中将一个小盒抽出来,递给了岑风。 岑风将盖子打开,定睛看去,只见一枚荷包静放在其内。 他一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李扶歌不曾细看过荷包上的图案,她见了岑风一脸古怪的表情,才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上面……竟是绣着一对鸳鸯戏水。 李扶歌倒吸一口冷气。 当着身边侍卫的面,她替人给裴寂送鸳鸯荷包,这玄越将军的名声算是被自己给毁了…… 这乔家三小姐的确是心思细腻……只是,未免也太不经世事了些,让兄长给心上人送荷包也就算了,还绣这样的图案暗表心意,是因为京城女子们的竞争太激烈而昏了头,还是被哪个丫鬟给坑了? 即便她不为裴寂想,也该为自己的名声想想。 乔雪滢如何尚且不得知,李扶歌却是被坑惨了,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拧着眉,心想大燕世风是开放些没错,但乔钧一个短袖,给裴寂送绣着鸳鸯的荷包,就算她会解释,也不免让人尴尬。 不过,这倒也符合乔钧这憨傻的人设,就当是歪打正着吧…… 李扶歌没敢看裴寂的表情,硬着头皮解释道:“将军,这是舍妹托我转赠的荷包……” 岑风听了“舍妹”二字,心中一顿,这才想起将军还有个乔家的未婚妻,暗中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莫名其妙的堵得慌。 裴寂先是一滞,将目光从那荷包上移开,听她解释tຊ过后,又欲言又止。 岑风眼神飘忽着,一会儿看看裴寂,一会儿看看李扶歌,不确定他此刻是该悄悄离开,还是该说些什么活跃活跃气氛。 裴寂正色道:“乔大人,我与令妹乃是先帝赐婚,并非我本意。圣旨下达之后,我已寄书一封,向乔家表明了心意,并向令妹致歉。乔大人回京路上,家父已向陛下请旨退婚,陛下也已应允。” 李扶歌一怔,她不了解裴寂与乔雪滢之间的往事,乔雪滢的相貌在京城数一数二,虽养在深闺被乔家保护,不太通人情世故,但也知书达礼、温柔贤淑,连她都觉得和裴寂很是相配,没想到裴寂竟如此坚决且迅速地退了婚。 想起那时乔雪滢欣喜牵挂的模样,李扶歌一时还有些不忍心。 “因此,我与令妹已无关联,为不累及乔姑娘声名,这荷包我不能收。”他解释道。 李扶歌又想起从前他官高一品,之前在朝中还需向他行礼,本以为如今借着乔钧的身份,还能叫一声妹夫占占便宜,不过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 岑风见她面色沉重又不回话,以为是心中为难,想了想忽然问道:“敢问乔大人,荷包中所装是何物?” 李扶歌回过神来但不明其意,想了想乔雪滢说过的话,回道:“是花瓣。” 岑风豁然,又道:“我们将军有花癣之症,遇花粉则生疹,不可近花,这荷包是不能收的。” 裴寂闻言微微凝眸。 李扶歌一顿,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替小妹赔礼了。” 花癣之症算是寻常,也只比风寒稀罕那么一点,只是她不知这是岑风编出来推辞的,还是确有其事,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无妨,”裴寂颔首,说道,“乔大人,时日不早,我们还是启程去校场吧。” 李扶歌略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思路被打断,却猛然想起另一桩事来,她连忙问道:“将军有花癣之症,那我昨日送了梅花,岂不是……” “插在庭院花瓶内观赏,并无大碍。”裴寂淡淡道。 李扶歌一滞,她只是担心好心办了坏事,引起裴寂的病情,问时便以为他扔了,却没想到还留在庭院中。 “我先前不知此事,将军大可扔掉。” “无妨,”他侧过身,“多谢乔大人相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