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怀疑过你,但没有很久。正因为我相信你,先前你不愿说,我便不多问。可是万一错失了这次澄清机会,你如何让父皇信你?你如何让天下人信你?” 下午时分我没机会说的话,而今终于能宣之于口。 沈佑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信我?” 太学夫子的课,我终究没有白上,“观其行”远比“听其言”重要得多。 聪明如他一定早就料到将会面临的种种难堪,如若贪生怕死或是通敌叛变,都不必顶着危险和流言拼命回来。 沈佑弯起眼睛,轻声道一句,多谢你了,昭昭。 他将缰绳交到我手里:“胭脂还须配美人,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的手轻轻覆上马儿赤色皮毛,它让我想起多年之前,母妃送我的那匹小红马,如果它能活下来长大,兴许也是这般飒沓模样。 “也多谢你了,沈小二。”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我?” 沈佑俯身凑近了些,笑声只有我二人可闻:“温小五?” 我一个平地踉跄,赶紧站得远了些:“你你你你……大不敬!” “只许公主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轻轻弹了我一个脑瓜儿崩。 胭脂兽适时地打了个响鼻,沈佑面带赞许地给马儿顺顺鬃毛,“你也觉得殿下她不讲道理吧?” “好吧,也不是不行。” 在他顾着给马儿刷毛时,我瞪着他小声地说。 他果然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又生气啦?臣只好再给公主赔个礼了。” 月色之下,沈佑往我手里递了一方白玉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里头是柄与先前一模一样的钗子,双鸾彩翅,莲开并蒂,曾被我亲手一分为二,却又被修整得完好如初。 这发钗本就是他送我的。 景和二十三年的上元夜,是我第一回日落后出宫,沉溺在大祁都城的欢声鼎沸里,我亦步亦趋跟着沈佑穿行于拥挤的长街,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声傩戏开场,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回过身向我伸出手来,他的声音压过了铺天盖地的涌动人潮。 “昭昭,抓紧我!” 在灯火璀璨的夜空之下,我们随着人群肆意奔跑,没有管教的女官,没有严厉的太傅,没有讨厌的贵妃,没有任何认识的或是知道过往的谁。 只有他和我,在奔跑里在气喘里在笑语里像是能将半条命挥霍掉。 我很想留下些什么,作为永久的纪念。 而沈佑刚好送了我这柄钗子。 两年前我晓得他将有一场苦战,然而却憾于不能同行,便拆了发钗将一半回赠予他。 碍于孤男寡女深夜不便见面,彼时翻他墙头的,是我。 那时的沈佑,眼梢升腾起冉冉笑意,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问我,等他回来,要不赶紧把婚事办了,免得碰个面都这般麻烦。 后来我没有等回说要娶我的少年郎,送还半支染血钗子的是太子哥哥。 而今,他再一次将完好的鸾钗亲自放回我手里。 沈佑另将这发钗新加了个机关,绞紧金鸾的尾羽,那簪尖便似弩箭一般弹射出去。 关于朔漠之战,之前的卷宗全部都在明烛司。明日夜里我同他潜进去,万一遇到不测,说不定就能做救急保命的利器。 “昭昭,你只管护好自己。” 沈佑将机关复原,随手将发钗插在了我发间,笑着问:“你就没给我准备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