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她生辰时自己去裁衣铺找人做的，也曾想穿上这件衣服同陆祁白一起去街上走走，可终究也只是妄想了。

周筱想着，换上了那件抹胸襦裙，淡青色的，衬的她脸色越发苍白。

做完这些，她一步一步挪到床榻躺下。

周筱忍着痛，一声不吭，渐渐的，她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疼这个字。

“咳——”

血从唇边涌出，一片一片的红，落在青色衣衫上刺眼之极。

四肢也慢慢没了力气，眼前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恍惚间，周筱好像看到了十二年前朝自己伸出手的陆祁白。

可这次，她没有伸出手。

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愿来生，不见，不欢，不欠，不念吧！

窗外月色高悬，无声寂静。

周筱望着，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绷紧身子翻转了背。

时间点点过去。

她身子慢慢松懈，一直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无力的垂落……

而此时皇宫之中，狂风呼啸，刮得树叶狂舞。

殿内。

陆祁白踱着步，不知为何只觉烦躁非常。

是以昨日将秋洛瑶送到中宫后，他便借故回了议事殿。

“啪！”一声脆响，脚边掉下一块玉珏。

陆祁白弯腰拾起，终想起这是周筱前年生辰时送与自己的，他也鬼使神差的一直贴身带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周筱是什么想法，只是每次看到秋洛瑶时，脑海中却满满都是她！

想到这儿，陆祁白握着那玉珏的手微微收紧，忆起曾经与周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轰！”

突然一声雷鸣震响，他蓦然想起了昨日在王府时，周筱曾对自己说的话。

不知为何，陆祁白心里蒙上了层不安。

这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秦刹冲进来，满脸慌张：“主子，周筱出事了！”

闻言，陆祁白呆愣住。

直至天际再次乍响的几道轰鸣，他才回过神，狂奔出去。

骤雨倾盆。

陆祁白赶到周筱院子时，已然浑身湿透。

他第一次这般狼狈，一把推开房门，陆祁白就看到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的周筱。

月光透过窗栏照在她身上，蒙着层清冷的光。

“周筱。”

他走上前，低声唤着周筱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陆祁白按捺住心中的恐慌，伸手去抓她手腕，想要将人拽坐起来。

可入手却是一片凉。

他愣住。

下一瞬，一颗黑色的药丸从周筱手中掉落，慢慢滚至脚边。

陆祁白定睛去看，瞳孔骤然紧凝。

那赫然是噬心的解药——！

第十一章燃尽

解药……周筱没吃。

陆祁白愣愣地看着地上乌黑的药丸，不敢置信。

“为什么……”陆祁白看着毫无气息的周筱，眼睛里都是血丝。

为什么不吃解药？

原来她在王府对他行的大礼，竟是告别？！

跟在之后赶过来的秦刹看到陆祁白这副模样，神情晦暗不明，语气却是痛惜：“主子，我为周筱把过脉了，确定……已无筱回之地了。”

“什么无筱回之地，给我叫太医来！”陆祁白推开秦刹，自己没站稳摔坐在地。

那玄青绒面染了血，渐渐变为黑色。

“主子，纵然是神仙来也救不了周筱了，噬心的毒侵入心脉，周筱已经暴毙。”秦刹继续说。

陆祁白的情绪在一瞬平静。

他怎会不知噬心的毒性，当初正是看中噬心的毒性，他才会选中，将这毒喂给周筱。

没服下解药，周筱自然必死无疑。

他坐在床榻边，失魂落魄地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桌上的那根蜡烛燃尽了，灭了，屋内隐于黑暗时，陆祁白才开口：“既然如此，便替我厚葬周筱罢。”

秦刹怔了下，随即沉声：“是，主子。”

“秦刹。”陆祁白望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禁出神。

“属下在。”秦刹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从今日起，便封了澈王府，任何人再不得入内。”

“是。”

秦刹怀抱着周筱离去。

陆祁白一人站在屋内，漆黑夜色下，瞧不清神情。

他独自站了许久，才惶惶然回神环顾着这间屋子，一步步走着，看着。

直到桌前。

陆祁白看着那上面整齐摆放的三个信封，心莫名一颤。

他率先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封，打开看到其中的文字，捏着信纸的手不觉收紧。

不欠？

这两个字刺痛着陆祁白的眼，所以到最后，周筱留给他们两个人就只有一个不欠吗？

陆祁白心里像被紧捏着般喘不过气。

寒风吹进来，打在湿漉漉的衣服上一阵冷凉。

他却毫无感觉，而后拿起剩下的两封，一一看完。

“嗒！”

屋外的雨水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而陆祁白只是呆站在原地，原来周筱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年，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陆祁白自问着，心里悔意蔓延。

三日后，周筱下葬。

陆祁白一人站在议政殿的窗口远眺着。

他将周筱的后事尽数交给秦刹去办，因为他不知她是否还想再见到自己。

而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见她。

想到周筱留下的信，陆祁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攒紧。

而此时，凤仪殿。

秋洛瑶听完宫女传来的陆祁白的情况，眼神中闪过抹什么，而后就挥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殿门关和，吱呀声刺耳。

而就在门关那一刻，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

却是秦刹。

“做皇后的滋味如何？”秦刹摘了面罩，嘴角淡笑，“筱筱。”

秋络瑶，不，周筱坐在主位上，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着秦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你为何要如此做？”

第十二章琳琅

那日她未服下噬心解药，本以为必死无疑。

可不想竟还是活了下来，且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凤仪殿，而秦刹也在身边。

他只留给她一句话：“秋洛瑶我送去了别的地方，性命无忧，你安心当着皇后便是。”

而后便离开了。

就连周筱想找他再问些什么，也寻不到人。

是以这几日她只能呆在凤仪殿，不敢乱走，生怕身份被戳破，连累了秦刹。

而秦刹听闻她的话，沉默了阵开口：“你心悦主子，如今我只是想你如愿。”

周筱苦涩一笑：“可我不愿顶着别的身份。秦刹，我是真的累了。”

闻言，秦刹再度缄默。

很久才开口：“你体内毒性已无大碍，只要再调理几日变好。”

“你还未说，是如何解了噬心的毒？”周筱问。

“你从未服过噬心，那日主子给你的药我让人换了，那药症状与噬心相同，可瞒过主子，若到了时间未服用解药，便会痛不欲生，陷入假死。”

秦刹解释着，看着周筱，眸色深深。

周筱闻言不知道能说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秦刹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该如何报答？

秦刹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像我们这种人都渴望自由，但是我们身不由己，没有选择。你与我不同，待哪日你决定离开这儿，我便将秋洛瑶带回来，让你离开去过自由的生活，这般便就当是我也过了。”

周筱听后沉默不语，许久才说：“秦刹，谢谢。”

秦刹见此也知晓周筱是同意了他的所作所为，暗暗松了口气。

“我先回主子那里，若有事我会来寻你。”

他说着，然后离去。

凤仪殿再次陷入寂静，周筱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垂眸出神。

眨眼一夜。

这一夜，周筱睡的格外沉。

再醒来，外面阳光漫漫，暖的人发懒。

而她经过着几日，也想明白了很多。

事已至此，她倒不如顶着秋洛瑶的身份回府，与十二年未见的父母说些话，全当是补足以前的丢失。

时间缓缓过去。

周筱想着演戏也要演的真切一些，便遣人去请陆祁白来用膳。

她不知道陆祁白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信，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身死是什么心情。

而很快，宫人便来回复说：“皇上稍后便来。”

这一刻，周筱的心还是忍不住地疼了。

纵然他陆祁白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到底她还是陪伴了他十二年。

可这十二年以及自己的身死，却仍比不过他对“秋络瑶”的情意。

就在她思量之际，太监的传喊声响起：“皇上驾到——”

周筱忙敛起了情绪，由宫女搀扶着走出殿门，向陆祁白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

陆祁白连脚步都未停，直直略过周筱，走进殿内。

周筱心中疑惑，他对“秋络瑶”怎会是如此冷漠？

周筱跟着陆祁白坐在桌前，桌上琳琅满目，尽是色香俱全的菜系。

可陆祁白轻皱着眉，连筷子都没拿起来。

周筱学着秋络瑶的样子笑起来，拿起筷子递到他手边：“主……阿，祁白，你快尝尝。”

她暗自懊恼，差点就喊错了。

好在陆祁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听清她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看见递过来的那双筷子，陆祁白心中莫名的烦躁，他偏过头移开目光：“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周筱只得放下，自己拿起筷子吃了些。

吃的时候，她偷偷瞧着陆祁白。

他眼下有乌青，眼角发红，是睡眠不稳。

因为“周筱”死了而睡不着吗？

可还是为了“秋络瑶”过来陪她吃饭。

或许他只是在可惜，自己失去了一把锋利的刀罢了。

用了十二年的刀，自然是会不舍。

想到这，周筱心中酸涩不已，但更多的是麻木。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顶着这张脸遭受陆祁白的冷漠。

而陆祁白这时也在看着她，脑子里满满都是周筱给秋洛瑶留下的那封信。

“你对周筱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为所欲为

男人的声音寒凉，周筱夹菜的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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