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无比感谢上苍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现在,阿妈还是走了。 那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三天后。 傍晚,梁言彻抱着装了梁母骨灰的盒子,魂不守舍离开火葬场。 他没有回军区,而是沿着国道走了一整夜。 天亮后,他停在了上辈子,车祸坠崖的悬崖边。 悬崖下,河水涛涛。 梁言彻眺望远方显露的阳光,满是血丝的双眼蓦然聚起泪。 天边的太阳升起了,可他生命里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他抱紧骨灰盒,哽咽低语:“阿妈,我当您两回儿子,都没让您过上好日子,是儿子不孝……” 梁言彻低下头,看着奔涌的黄河水,眼中浮起希冀和决绝。 上辈子他在这里丧命而重生,如果这辈子同样在这儿死,是不是也能重来一回? 他闭上眼朝前跨出,声音沙哑:“阿妈,如果能有下一世,我只陪着您,其他什么也不要……” 太阳东升,梁言彻仰头闭上眼,纵身一跃! 瘦弱的身体落叶般飘落,砸进湍急的河水,无声无息…… …… 接连一个星期,尹暖芸闷头接受封闭演习,今天总算歇了口气。 她刚要回家,就被政委叫去办公室。 “暖芸,你跟梁同志怎么样了?” 尹暖芸皱起眉:“他还是想离。” “那你呢?” 政委的问题尹暖芸蹙眉,心头更烦躁。 半晌,才沉声吐出句:“我从没想过跟他离婚。” 政委面露诧异:“可你们俩不是总吵架?而且我还听说你为了升旅长不让他走,还有,我怎么听说,你挺照顾卫序山,结婚是为了和卫序山赌气?” 尹暖芸抬眸,眼中不认可:“怎么连您也胡说,照顾卫序山是受人之托。结婚是我认真考虑过的,跟别人没关系。” 说着,她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升旅长不过是借口,我只是不想梁言彻走,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闹什么。” 听了这话,政委表情逐渐复杂:“这些话,你跟他说过吗?” 尹暖芸抿着唇,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政委叹了口气,过来人似的劝道:“你们俩就是缺少沟通,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怎么能不出问题。” 说着,他拍了拍尹暖芸的肩:“既然你不想离,就好好谈谈,我听说进行封闭演习前,你婆婆进医院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好好解释。” 尹暖芸心口骤然发紧,阿妈真的生病了? 她以为,那不过又是梁言彻闹腾的借口! ‘腾’的一下,她立马抓起帽子就跑出去,急得礼仪都没顾。 可刚出门,警卫员就急匆匆跑过来:“尹团长,有您的急电。” “马上来。”尹暖芸揉着额角。 几秒的电流‘滋滋’声后,电话里面传出一道沙哑的中年男声。 “尹团长您好,我这里是临安市公安局,请问梁言彻是您丈夫吗?” 尹暖芸面色一变,临安市距离龙江两百公里,那里的公安为什么会来问梁言彻? 不知怎么的,她有种置身在敌人枪口下的紧张,莫名的不安攀上了心。 尹暖芸克制着语气:“是,他怎么了?” 下一秒,对方的话像无数针,直直刺入她的耳膜—— “今天上午有人在黄河打捞起一具携带梁言彻证件的男性遗体,根据调查,您是他唯一的亲属,麻烦您过来进行遗物确认!” 第11章 一刹那,尹暖芸只觉全身都被寒冰固封,动弹不得,冷意直往骨缝里钻! 梁言彻、遗体、遗物…… 她从没觉那个男人的名字和这些字眼放在一起,这么刺耳。 “尹团长?尹团长?” 直到听筒那边再响起试探的呼唤,她才回过神,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马上过去……” 刚放下电话,另一个警务员许伦捧着一摞文件进来。 见尹暖芸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扶着桌子,忙放下文件,面露诧异:“团长,您怎么了?” 尹暖芸紧拧起眉,捂住双眼咬着牙,努力平息胸口翻涌的惶恐。 “团长?” “把车开过来,去临安。”尹暖芸声音带着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许伦愣住了,好端端的去临安干什么? 而且自己跟了尹团长这么多年,哪怕遇到再严峻的任务,也没见她这样慌过。 碍于尹暖芸的眼神,许伦也没敢耽搁,立刻去开了车。 等办公室重新只剩尹暖芸一个人,她才稳住呼吸迈步出去,可思绪已然纷乱。 她绝不相信梁言彻会死,他拿到了证件,应该带着他阿妈回桐州治病了才对,怎么会死呢!6 尹暖芸试图说服自己,所谓的男性遗体并不是梁言彻,至于那些证件,或许是梁言彻大意,不小心掉了又恰好被那个人给捡到了,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可她越这么想,心就收的越紧。 几阵湿热的风刮过,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 卫序山捧着饭盒,脚步轻快地往团长办公室去,没想到刚到楼下,就见尹暖芸健步如飞地冲出来,直往路边的吉普去。 他怔了瞬,忙跑过去:“暖芸,你去哪儿啊?” 说着,将饭盒递过去,语气温柔:“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有什么事也得填饱肚子再去忙啊。” 谁知尹暖芸看也没看,冷飕飕丢出去:“不用了。” 说完,径自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暖芸?暖芸!” 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卫序山气的直跺脚,明明现在是她值班的时候,到底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 天色渐暗,雨水拍打着车窗。 尹暖芸看着车窗倒退的路景,唇线紧抿。 正在开车的许伦还是忍不住,小心发问:“团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尹暖芸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 四个小时后。 车在临安市医院门口停下,有一个公安正等在门口。 打过招呼后,她直接带着人往医院的停尸间走。 “遗体是在上午十点被人在江边发现,经过简单的勘验,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天,所以面目有些难以辨认。” 听着身旁公安的解释,尹暖芸心一顿,步伐也沉重了许多。 ‘吱’的一声,停尸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里头正中央放着张病床,床上的人被盖住的白布勾出有些肿胀的身影,钨丝灯的灯光投下来,一片死气。 看着被白布盖住的轮廓,尹暖芸只觉有只手死死捏住了喉咙,让她难以呼吸。 “这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证件。” 公安说着,将一堆被水泡的几乎快烂了的户口簿拿出来。 尹暖芸看去,隐约可见的‘梁言彻’这个名字刺的她眼眶生疼。 她吞咽几番,声音渐哑:“我要确认是不是他。” 公安点点头,上前准备揭开白布,却被尹暖芸伸手阻拦:“我自己来。” 她捏着白布一角,以往坚毅的眼神突然局促。 半晌,尹暖芸咬咬牙,一把掀开白布!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被水泡的肿胀的格外狰狞,但尹暖芸没有一丝恐惧,紧绷的精神一下就送了下去。 不是梁言彻! 虽然遗体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她和梁言彻从小一起长大,又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她不会认不出。 尹暖芸盖好白布,看向公安:“他不是梁言彻。” 听了这话,公安也愣了,下意识看向手里的证件,心里疑惑顿生。 但尹暖芸已经否认,她也只回局里重新调查。 从停尸间出来,尹暖芸径自去了护士台:“同志,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正值班的护士见她是个军人,大方点点头。 尹暖芸拿起听筒,指尖犹豫了瞬才按下记忆中梁家的号码。 ‘嘟——嘟——!’ 然而,那端始终是长久的忙音。 反复打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人接,她放下听筒,眉头渐渐拧紧。 梁母生病,他应该在医院吧…… 才停下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路上的人纷纷用手遮挡奔走。 许伦等在车上,见尹暖芸冒雨从医院里出来,立刻下车打开车门。 “你回去后查查梁言彻回桐州没有,还有桐州各个医院,看看有没有他阿妈的入院记录。”5 尹暖芸坐上车,微弓着身子,手肘撑膝揉着额头。 许伦本就不解,但听她这么说,倒也猜了个五六分,大概就是梁言彻因为之前的事儿负气走了吧。 …… 梧林市,医院病房。 一片沉寂,胶管中的药水一滴滴落着,雨水吹进窗隙,打湿了地板。 恍惚中,梁言彻觉得自己一会儿在即将坠入黄河的车上,一会儿站在悬崖边,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言彻……” 有人在叫他? “言彻!” 阿妈?是阿妈的声音! “言彻,活下去,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妈……” 他哑声呢喃了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暖黄色的灯光并不刺眼,但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的眨了几下眼才缓过来。 “你醒啦?” 一道轻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梁言彻转目看去,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护士。 第12章 护士放下手里的针筒:“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过来。” 听着他匆匆的脚步声,梁言彻环顾陌生的四周,满眼茫然。 他没有死吗? 还是说……又重生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护士带着年轻医生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