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完作业,开始收拾书包。看到小姑姑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觉得奇怪,走过去一看,她的脸上泪痕阑珊。 “小姑姑,明天要送信吗?”我小心地问。 “不用送了。以后都没有信了。你也不要tຊ再去找他了。” 我没有听小姑姑的话。第二天放学,还是去图书馆找到了林奇。 林奇见是我,面色焦灼,眼神却充满期待。 “我今天一天都坐立不安,就在等你这个小信使。”他掩饰似的抓抓头。 一想到我并没有信可以给他,仿佛是自己亲手浇灭了眼前人的希望,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但我还是把小姑姑的原话告诉了他。 “不会再有信了。我也不会再来了。”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在有意在保护什么易碎的东西。 林奇愣在原地,手上的一本书被他无意识地卷来卷去。 他半天没有反应,但时间已过去太久,我必须要回家了。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林奇突然开口说:“我马上就要出国了,她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你再帮我转告一次,我带她走,跟我走吧。” 我因为过于惊讶而停下了步伐,呆立在原地。 “我会等她的,她应该离开这里。”林奇说完这句话,没有等我反应,转身又走进自习室。 我看着他的白衬衫消失在门后,心想,小姑姑也会和他一样,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吗? 没过多久,就是暑假。几场雷暴雨一下,夏天倏一下就走了。我也从一个小学生,正式变成了初中生。窗前那棵梧桐树的叶子开始由绿转黄的时候,小姑姑去上班了。 听妈妈说,是爸爸求了好些人,送了好多东西,才让小姑姑就近分到了市区的一个小学。小姑姑一头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不再穿那些漂亮的连衣裙,每日白衣黑裤、一板一眼地当起了小学老师。 刚上班那会,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还没有排到她,小姑姑就暂时住在我家里,每晚和我挤一张小床。有时夜里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小姑姑披着单衣坐在书桌前,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林奇写给她的信,印着娃娃头的饼干桶就放在旁边。 夜深人静时的黑暗如同深渊,无边无际,而我的台灯又太小,只有一点如豆的微光陪伴着小姑姑。我躺在床上,只能看到她的后背,看长了就会觉得,小姑姑漂在暗夜的一只船上,身畔只有渔火一盏。最后眼皮越来越沉,小姑姑不停地漂啊漂,离我越来越远。 那一年过年之前,小姑姑请我去肯德基的店里吃了一顿大餐。自从她不再和林奇见面,就再也没人请我吃肯德基了。小姑姑给我点了满桌的鸡翅、汉堡、薯条、可乐,还有甜筒冰淇淋。 我小心地舔着奶油状的冰淇淋,希望它们不要融化得那么快,打着哆嗦也不愿意停下。 “别光顾着吃冰淇淋啊,别的也尝尝,不够再点。”小姑姑笑我吃得像个花脸。 “小姑姑,点这么多,得花很多钱吧?” “没事,我上班拿工资了,还不得请你吃顿好的啊。”小姑姑含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可乐,纸杯里的发出细小的气泡爆炸的窸窣声。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姑姑。在这之前,小姑姑就搬出去了,我想她应该是分到了宿舍。那年过年,小姑姑没有到我家来吃年夜饭。家里的电视机又坏了,爸爸没有修好,我们都没有看成春节联欢晚会。那个年过得很安静,我们三个人都很默契地专心吃饭,没有谁问到小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