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中许知秋毫无还手之力,眼镜歪到一边。 “爹,你别往他脸上打,明天他还要上班呢。” 宋玥哭哭啼啼,老太婆赶紧过来拉开老头。 可眼冒金星的许知秋早已满嘴血腥鼻青脸肿。 老太婆假惺惺地拉住许知秋的手: “姑爷啊,我姑娘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许了你这么个二婚,我们心里疼啊。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们,那个啥燕窝的,你没钱买不会找你妈要吗。她这个做婆婆的照顾儿媳妇还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许知秋震惊地看向这一家子,实在无法接受。 “无,无耻!” 他崩溃大喊, “厚颜无耻!你们拖垮我不够,还把主意打到我妈身上,你们一家都无耻至极!” “许知秋!” 宋玥挺着肚子蹦下床,扑到许知秋身上没头没脸地挠。 “谁无耻?我看就是你最无耻!这些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否则我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让你们许家断子绝孙。我上学校告你,告你虐待孕妇和老人......” 鸡飞狗跳的场面过两天就在许家上演,邻居们一到晚饭时间就竖起耳朵听得如痴如醉。 茶余饭后,许知秋的近况成了大家最喜欢的八卦。 第二天,许知秋顶着一脸伤躲躲闪闪地上班,同事问起就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那脖子上明显是指甲挠的,许老师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同事当面不拆穿,背地里聊得热火朝天。 “南枝姐多好,说话温柔办事妥贴。许老师身上的衬衫永远烫得平平整整,皮鞋锃亮,现在......” 说话的人撇嘴不屑, “找了个蜘蛛精,一家子蚂蟥似的趴在他身上吸血,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说南枝姐考上的是尖峰班,国家为重大科研项目重点培养的。” “怪谁呢,这么好的老婆不知道珍惜,捡块烂西瓜当宝,自作自受。” 厕所门口的许知秋把同事们的话听了个完完整整,后悔像千万只蚂蚁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他逃似的离开,骑着车离开了学校。 他梦游一般回到家楼下,却突然惊醒,南枝已经离开了这个家。 以前,南枝总会做好清淡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回家。 暖黄色的灯下,南枝柔柔笑着给他织着毛衣。 “回来啦,今天累不累?饭已经做好啦,肚子饿了吧。” 每次推开门看到这场景,都能卸去一身的疲惫。 可是现在,这个温馨的家没了孟南枝,是这样一塌糊涂。 窗台上有一株小小的腊梅,平时不显眼,一开花却芳香扑鼻。 结婚那天南枝宝贝似的捧回来,浇水、打枝,精心照料。 她说:“知秋,你就是这腊梅,总有一天能香满枝头。我会全力支持你,我爱你。” 如今,腊梅被杂物挤在阳台角落,已经毫无生气。 也许,它再也不会开花了。 许知秋黯然调转车头,再一次回到冷冷清清的校刊室。 校园里满目的青春飞扬,他的心,却老了。 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家,南枝,这么好的南枝,被他亲手弄丢了。 27 “魏仲书,你先放开我。” 他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一会儿我的手腕红了一圈。 “对不起,南枝,我,我们去医务室。” 我赶紧扯住没头苍蝇似的魏仲书,刚刚升起的不虞被哭笑不得取代,没注意到他对我的称呼。 “去什么医务室,还没到就不红了。好了,你什么事找我?” 他像是突然噎住,嘴唇紧抿,湿漉漉的眼睛像只受伤的小狗。 我的心被他的眼神捆住,忽然不能动弹。 “我被调到半导体芯片研发部门,在北京。” “那你的课怎么办?你不给我们上课了?” 北京,好远。 这消息太突然了,我还来不及思考就被浓浓的不舍占满。 这一年,我已经习惯了魏仲书的存在。 除了上课,他总能抽时间时不时出现在我身边。 图书馆里沉默的陪伴,周末一起做饭看书,假期一起看山看湖...... 我一直告诉自己,他是弟弟,是家人。 可是,他要走...... “我的人事关系也要调走,学校会调别的教授接我的课。”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我满脑子只有这四个字,猝不及防眼睛就湿了。 “南枝,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弱的颤抖,在我心里泛起涟漪。 我低下头,尽量使声音自然。 “北京很好啊,可以看到天安 门,能去爬长城。” 我使劲咽下喉头的苦涩,强迫自己笑起来。 “什么时候走?姐姐去送你。” “周末。” 他的声音好轻好轻,好像风一吹,就会碎。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也许他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一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狠狠揪起来。 孟南枝,你不是对自己说过,未来的路上有阳光等待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却把自己缩在过去的阴影里,不敢往前。 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我抬起头: “魏——” “南枝!” 忽然涌起的冲动被打断,欧阳桓叫着我的名字跑来。 我看到魏仲书的脸色一下子黯了。 “南枝,北京芭蕾舞团周末来演出,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票,一起去看吧。” 欧阳桓拿着两张票,却只递给我一张。 “天鹅湖,天鹅。” 魏仲书细如蚊蝇的自语飘进我的耳朵,不,他误会了! “南枝,拿着呀。” 欧阳桓毫不知情,把票往我手里递。 “欧阳,抱歉——” 我刚想拒绝他。 “你们看表演吧,姐姐不用送我。” 我惊慌转头,只来及看到魏仲书落寞的侧脸。 他转身离开。 我想追上去,追上去告诉他。 可是迟来的理智把我的脚死死钉在原地。 我不能,不能耽误他的前途。 他有康庄大道在前面等他,而我,也有我自己要走的路。 即使我正感觉身体里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正在痛苦剥离,酸痛难当。 我依然,坚定不移。 28 我把胸针从室友手里拿来,连同演出票一起交还给欧阳桓。 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看着魏仲书离开的方向失落地说: “是因为他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自己。 我不像许知秋那样虚伪,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就不要给别人无谓的错觉。 “我明白了。” 欧阳桓苦笑着接过票, “天鹅很配你,恳请你留下,做个纪念,可以吗?” 眼前这个清俊的男人,成熟、体贴。 就连被拒绝也依然那么风度翩翩。 可是有个有点幼稚的傻小子,在毫无防备中,一头撞进了我的心。 他会喜滋滋地吃我煮的盐水挂面,好像什么绝世美味。 他会在我被售货员甩脸色时,一本正经地说:“试吃是你们自愿的,买不买是别人的自由。” 他会在我离开时,紧张地像个孩子:“我在学校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他会在电话里,委屈地抱怨:“我,我想快点见到你,我想你。” 他会扔下紧张的工作,不远千里出现在我面前:“我来接你。” 他在我身上,用尽了全部真诚,和当年一尘不染的少年一模一样,始终不变。 我坚持把胸针放进欧阳桓手里。 “不要留有纪念,一颗心很窄,将来你遇到别的女孩,给她你的全心全意。”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洇出眼角。 我重新遇到了心里的人,可惜,我又失去你了,魏仲书。 白驹过隙,三年过去了,我被保送到清华大学读研。 同时,因为专业过硬,破解攻克多个难题,某保密项目破格吸纳我为小组成员。 这一年,我30岁,前路的阳光终于灿烂。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待几天又要走,好歹你先见见我说的人呀,那是你舅舅的上级领导介绍的,比你大一岁,人家看了你的照片满意的不得了......” 舅妈还是那么爱唠叨,一边使劲往我碗里夹菜,一边推荐相亲对象。 “舅妈,够了够了,吃不下了。” “我还在上学呢,相什么亲啊,这不是胡闹嘛,不见不见。” 没办法,舅妈一直担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一放假回来她就念叨,害得我都快不敢回家了。 “都30岁了,还念书,念书能念一辈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