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退婚!”顾景琛一脚踢翻了香案,声音在大堂里回荡,“我绝不同意退婚!” 香灰洒了一地,烛台滚落,明黄色的圣旨在地上翻滚。 内侍吓得赶紧跪下捡起圣旨,磕头如捣蒜:“大、大人,这可是圣上的旨意,您三思啊……” “什么圣上旨意!”顾景琛一把揪住内侍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退婚的折子是谁递上去的?是谁准许的?” “大人饶命!”内侍面如土色,声音发颤,“奴才、奴才也不知啊,这是太子殿下亲自……” “住口!”他一声暴喝,声音震得房梁簌簌落灰,“我不管是谁递的折子,这婚事,我绝不同意退!” “顾景琛!”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地面上,殿中顿时一片死寂。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面色铁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 “祖母,”他松开内侍,转身跪下,声音嘶哑,脸上青筋暴起,“您帮我去求求圣上,我不能……” “混账东西!”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打在他肩上,“圣上面前你虽是红人,可抗旨之罪,你担得起吗?” “担得起!”他一字一顿,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只要能留住眠儿,什么罪我都担得起!” “啪”的一声脆响。 老夫人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他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孽障!你要气死我不成!” 内侍看着这一幕,战战兢兢道:“大人,您虽在圣上面前得宠,可这抗旨之罪,不是儿戏啊……” “来人!”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声音都在发抖,“把他关进祠堂,没我的吩咐,不准放出来!” “祖母!”顾景琛猛地站起来,眼中带着疯狂,扯破了嗓子喊道,“您不能……” “拖下去!”老夫人厉声道,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响。 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他还在拼命挣扎,衣襟都被扯破了,目光死死盯着我:“眠儿!你听我说!你不能走!” 等他被拖走,老夫人转向内侍,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有劳公公回去禀报圣上,就说小儿一时糊涂,老身这就去领罚……”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江南知府到——” 门帘掀起,舅舅大步走进来,玉带金印,一身崭新的官服。 “柳大人!”老夫人一愣,手中的拐杖都险些落地,“你这是……” “圣上开恩,让我官复原职。”舅舅走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眠儿,收拾东西,跟舅舅回江南。”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 我掀开帘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街边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行人的脚步声匆匆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驶过一间酒楼时,飘来阵阵酒香。 记得从前他常带我来这里,说这里的桂花酒最对我的胃口。 这一路,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忽然,马蹄声由远及近,地面都在震动。 行人纷纷避让,惊呼声四起。 “站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探出头,只见顾景琛骑马追了上来。 他的衣衫凌乱,发髻散开,锦袍上沾满尘土。 额角还在流血,想必是从祠堂里强行冲出来的。 马车停下。 舅舅掀开车帘,冷声道:“顾大人这是何意?” “眠儿!”顾景琛跌跌撞撞地从马上下来,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他的嘴角还带着血迹,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他走到马车前,身子一软,竟当街跪了下来。 “求你别走……” 街上的行人都停下脚步,纷纷驻足观望,议论声四起。 “那不是当朝三品侍郎顾大人吗?” “听说他在圣上面前很得宠呢,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 “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街上给人下跪?” “快看,他额头都在流血呢!” 我咬着唇,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顾景琛,如今竟狼狈至此。 “顾大人……”就连舅舅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毕竟当朝重臣,如此卑微地跪在街上,实在让人不忍。 “眠儿,”他仍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哀求,“我这就进宫求见圣上,我一定……” 我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青石板上还带着露水,浸湿了我的绣鞋。 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竹簪,那是他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 “拿着吧。”我将簪子放在他面前的青石板上,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从前种种,就当是一场梦。” 说完,我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被风掀起,带着一股桂花酒的香气。 “驾!”车夫一甩马鞭。 马车渐渐驶远,我听见他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尽是绝望。 眼泪终于落下来,模糊了我最后一眼京城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