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已经扑过来抱住我,泪如雨下:“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看桃花……” 顾景琛轻轻挥手,侍卫立刻上前分开我们。 身后传来外婆的哭喊,堂姐的呼唤,还有舅舅的怒吼,却都被渐渐远去的锣鼓声淹没。 花轿里一片火红。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他留下的余温,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来时江南烟雨,归时却再难见。 第24章 一路上,顾景琛待我极尽温柔。 每次启程,他都亲自为我掀起轿帘。 遇到山路难行处,就命人把轿子停下,一手扶住我的腰,一手握着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护着我走。 每次风起,他还会拢住我被风扬起的衣袖。 到了驿站,他一定要亲自试过热水的温度,才让我沐浴更衣。 晚膳时,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亲自为我布菜。 见我胃口不佳,就变着法子让人准备我爱吃的菜色。 我不再躲避他的触碰,也不再拒绝他的照料。 他夹菜,我便吃;他扶我,我就倚着他的手臂。 渐渐地,他眼中的戒备褪去,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 有时我抬头,还能看见他眼中藏不住的欢喜。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第三日傍晚,我们到了武夷山下。 山势陡峭,轿子被颠得厉害。 “我听人说,前面有个揽月台,”我望向山崖,声音柔和,指着崖边的一块平台,“能看见漫山云海,可否去看看?” 他手指微顿,目光落在我手腕的疤痕上。 那道疤痕尚未褪去,在夕阳下泛着青白色。 我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上:“想看看夕阳。” 他眸色一深,手指在我腕上摩挲片刻,终究点头应允。 山风凛冽,吹得我嫁衣猎猎作响。 大红的绸缎如火,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 崖下云海翻滚,偶有飞鸟掠过,发出长长的鸣叫。 “景琛,”我凝视着渐暗的山色,“还记得那年大火里,是我来救你的么?” “记得。”他握住我的手,声音低沉,“我这一生都记得。” “那时,”我任由他握着,“我以为你是我今生唯一。” “眠儿……”他转过身,想要将我拥入怀虑舟中。 “可后来,”我后退一步,裙角被风高高扬起,“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你这是何意?”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问我为何要嫁给钟大人?”我望着云海,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只要能逃离你,我愿意嫁给任何人。” “不许你这么说!”他猛地上前,手指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指节发白。 “还记得你说过,要永远做我的眼睛吗?”我笑着问他,眼泪却落了下来。 “眠儿……”他声音发抖,想把我拉进怀里。 我挣开他的手,又退后一步。 脚跟触到崖边的碎石,几颗石子滚落,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那个为你甘愿赴死的苏眠,已经死在了那个夜晚。”我望进他惊慌的眼睛,“来世,我只愿永不要见到你。” “不要!”他扑过来要抓我。 我展开双臂,向后仰去。 大红的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眠儿!”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山谷中。 最后一抹夕阳里,我看见他疯了般扑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衣袖。 可终究,还是差了一寸。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随风飘散。 这一生,终于解脱了。 第25章 坠落的那一刻,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熟悉的檀香气息将我裹住,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掌心滚烫。 我们在山坡上翻滚,身体撞击着岩石和枯枝。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都要碎了。 但那个怀抱始终没有松开,执拗地将我护在最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止。 我醒来时,浑身疼得厉害,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肋骨像是断了几根,每次呼吸都如刀割。 大红的嫁衣已经被树枝划破,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我慢慢睁开眼,顾景琛紧紧抱着我,仍在昏迷。 他的喜服早已破烂不堪,俊美的脸上都是擦伤。 头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渗血,发丝都被血染红了。 为什么?连死都要拉着我一起? 一阵彻骨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就像一道锁链,永远都不会放过我。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不远处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伸出手,指尖发抖。 如果此刻砸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要用尽全力…… 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记忆里那个为我挡风遮雨的少年郎,那个说要永远做我眼睛的人,还在我心里。 那时他站在阳光下,对我笑得温柔。 如今他昏迷不醒,却还死死抱着我不放。 石头从指间滑落,我无力地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大人!大人在哪儿!”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山坡,官兵们正沿着坡路下来搜寻。 “在这儿!找到了!”一个兵士大喊。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蜷缩在顾景琛怀里,不知是该庆幸还是绝望。 他突然动了动,眉头紧皱。 “景琛……”我下意识地唤他。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是一片迷茫。 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头好疼……” 他垂着眼帘想了想,又抬头看我:“你是谁?” 第26章 官兵把我们抬到驿站时,天色已暗。 大夫正在替顾景琛包扎头上的伤口,血染红了一层层纱布。 他咬着牙,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我蜷缩在角落的软榻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知是因为骨头断裂的疼痛,还是因为心中的惶恐不安。 “大人,您觉得如何?”官兵们围上来,手足无措,“要不要请太医?” “头很疼……”他抬手揉着太阳穴,一缕未及束起的青丝垂落,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迷茫,最后落在我身上,“这位姑娘是?” 我浑身一颤,几乎站不稳。 这目光太过陌生,没有半分昔日的温度。 我强自镇定,试探着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自然记得,”他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我是当朝三品侍郎顾景琛,只是……”他的目光里满是困惑,“不知姑娘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人,”我故作镇定,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我是你的妹妹苏眠。” “妹妹?”他眉头皱得更深,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妹妹?”铝驺 “是收养的义妹。”我赶忙解释,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忽然落在我那件残破的嫁衣上。 “那你为何穿着嫁衣?” “你是来接我的,”我垂下眼睛,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我要嫁给钟大人……” “钟明朗?”他突然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已经被关入死牢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身,却扯动了伤口,一阵剧痛传来,几乎要摔倒。 “这等朝堂大事,”他淡淡瞥我一眼,目光凉薄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该问的。” 我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发凉。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钟大人,为什么…… “好好养伤吧,”他起身ʟʋʐɦօʊ整理衣冠,动作优雅从容,哪还有方才半分脆弱,“我让人照顾你。” 他转身离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绞。 “钟大人……”我轻声呢喃,泪水模糊了视线,“对不起……”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我抱着双膝蜷缩在榻上,不知是寒意还是绝望,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第27章 “求你救救钟大人!”我跪在顾景琛面前,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寒意从地砖渗透上来,却不及心中的冰冷。 “起来。”他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扶我,“既是我妹妹,何必行此大礼?” 粥香四溢,可案几上的早膳几乎未动。 他的目光在碗碟间扫过,声音沉了沉:“再这样下去,你的伤势怎么好?” “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嗓音沙哑,“只要你能救他,哪怕是我的命……” “住口!”他猛地打断我,脸色铁青,“你是我妹妹,怎能说这种话?” 我死死咬着嘴唇。 “好,”他缓缓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急切地问。 “好好吃饭,好好养伤。”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动作轻柔,“看你瘦得,像只小猫似的。” 我立刻抓起碗筷,大口扒饭。 塞得腮帮子鼓鼓的,粥还没咽下就又往嘴里塞。 热泪混着粥水,一起咽下去。 “慢些……”他忽然伸手,想替我理理散乱的发丝。 我浑身一僵,像被针扎般往后一躲。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怎么?”他收回手,声音低沉,“我们兄妹的感情,竟这般生疏?” 我低头继续吃饭,不敢看他探寻的目光。 …… 等赶到京城时,已是午时。 午门外围满了百姓,嘈杂声震耳欲聋。 我远远看见法场上的绞架,心跳几乎停止。 “让开!让开!”我不管身上还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嫁衣,不顾腿上的伤痛,拼命往前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