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书房,叫谢祁出来喝酒。” 24 谢祁的笔锋在宣纸上沙沙游走。 我见他认真,不敢立即打断他。 书架上画轴散乱,我顺手替他整理,看见了一卷被黄纸奉上的卷轴。 这卷轴看上去有年头了,上面的黄纸已然破碎。 我鬼使神差,将它展开。 谢祁总说书架顶格藏着前朝孤本,却不知,这里还收着一段腌渍在岁月里的时光。 画中,是个温婉明媚的大家闺秀,倚靠在树下秋千读书,罗袜沾新泥,画中每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只有细细斟酌、慎重下笔才有如此风采。 最重要的是,竟然与我有几分相像。 喉间腥甜漫上来,我慌忙用袖口去掩,血珠却溅在少女眉心。 铜镜里映出我仓皇擦拭的手,帕子上新绣的并蒂莲正巧盖住画中人腰间玉珏—— 那似乎与谢祁送我的那个玉佩,尤为神似。 右侧的提款,写着:昭昭,卒于庚子年三月初六,永州。 庚子年三月初六。 正是永州水患,朝廷清算的后两月。 我突然一切都明了了。 怪不得他不问我的名姓,就开口叫我昭昭。 怪不得他张口就说我全家葬身永州水患。 怪不得他一见我就如此非我不可。 他对我的浓烈情感,对我身份的丝毫不介意,对我过往的悲叹可怜...... 原来都是因为我这张脸。 世上原来真有如此凑巧的事。 我与这个“昭昭”同名。 受难于同一个地方,长相又如此相似。 难怪他如此爱我。 原来是透过我的皮囊,爱着别的女人。 我原以为是他被我耍得团团转。 原来我才是那个买椟还珠的老板。 25 “昭昭?” 谢祁的声音惊得我手一抖。 我抢先卷起画轴放回高处,指尖蹭到积灰的格栅,仓惶道:“这架子该擦了......” 尾音颤得厉害,喉头又泛起铁锈味。 谢祁疾步朝我走来时,心头一瞬间质问的勇气,顿时消散了。 竟然还有些胆怯。 “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发顶。 亲昵宠爱,充满柔情。 我深吸一口气,替谢祁抚平衣襟皱痕。 手掌微微颤抖。 尽管我始终不敢承认。 可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感情里,我早就成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若从未尝过被人如珠如宝捧着的滋味,我并不会害怕什么。 反正钱到手,姐姐的病也有希望治好。 可如今的我,已经被他宠坏了。 我享受他的照顾,贪图他的爱慕。 原本被我嗤之以鼻的男女情爱,成了我最想要偷得的东西。 哪怕我知道,这份感情原本属于别人。 谢祁的掌心覆上我颤抖的手背。 “手怎么这么凉?在这儿等什么?” 他顺势将我的手放进他的怀里暖着。 “杜钰叫你出去喝酒,我看你写得入神,没敢打扰你。” 谢祁了然笑道:“下次直接叫我就好,我不想让你等。” 他从善如流地牵起我的手。 手掌温热有力。 我彻底不打算和他分辨什么了。 反正已经没几日活头,哪怕是偷来的爱,我也要。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获得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就让我永远卑劣吧。 26 谢祁出门上值,我正闲逸地给廊下白鹦鹉添水。 宁钊翻过墙头的动静惊飞了鸟雀。 他玄色锦袍沾着酒气,看见我就如饿虎猛扑。 我下意识呼救,可所有声音都被他吞没。 浓重的烧白气味混着血腥气漫进唇齿。 “州宁......” 他掐着我后颈往廊柱上撞,“当年在太学我就该要了你——” 酒气喷到耳后,我突然想起之前,他逼我扮作州宁的模样,也是如此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