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颤了下,没回我,像被我的话砸懵了。 过了好久,我又说: “喂,咱们要不要试试活下去?” 14 这世上,再没人惦记的我们。 比起悄无声息地死掉,要不要试试活下去? 至少每年寒食节,能给愧对的家人烧点纸钱。 至少,那些为我们死的亲人,也盼着我们能好好活着。 沈归舟的脸抖得更厉害。 他抬手捂住脸,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没脸再活了。” “当年......她是为了让我少花点药钱,才把自己饿死的。” “这些年,我拼了命攒银子。” “可没用了,全都没用了。” 他的声音像刀子,剐得我心口疼。 我轻声说:“所以死了,才真对不起他们。” 我在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 天边泛起白光,屋外传来早起的鸡鸣,像在催我们醒来。 好久,他松开手。 抬头看我,眼里满是痛:“你果然......” 他没说完,但我懂。 他看出来了,我压根没失忆,全是装的。 答案明摆着。 我没接话,直直盯着他: “要不咱们试试,给你找点好药吧?” 他眼神复杂:“你干嘛帮我?” 我说:“因为你要是能撑下去,我也想试试。” 也想试试活下去。 就像爹娘拼了命想让我活的那样。 我们在夜里对视了好久。 天亮时,他终于点了头。 他说:“好。不过,怕是要让你白忙一场。” 我笑笑:“别这么没底气,说不定有转机呢?” 我活了十年像行尸走肉,现在总算有了点事做。 沈归舟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他没法再跑医馆,可散尽家财的事也先放下了。 他这身子骨,跑不了远路找药。 好在我除了心病,身子还算硬朗。 我接下了给他找药的事,几乎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跑遍了附近几个村镇的医馆。 为了让医馆重视,我还砸了点碎银子。 爹娘走前留了点田地,我和沈归舟日子过得紧巴巴,可手头还不算太拮据。 冬至那天,我在灶房跟沈归舟一起熬药。 突然有人敲门,说是镇上医馆捎来的信。 第九章 15 我接信时,沈归舟正蹲在灶边添柴。 他身子越来越弱,连劈柴都费劲。 之前雇的下人,他早就打发走了。 让我一个人熬药他过意不去,非要帮着烧火,灶里的火苗噼啪响。 我拆开信,对上他从灶边投来的眼神。 兴许是银子砸得够多,兴许是运气终于来了。 我听见自己心跳得像擂鼓,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原来让人心动的不只是死。还有活下去的盼头。 自己的,或者帮别人争来的。 我扔下信,满心激动得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找到了!沈归舟,找到药了!” 他身子晃了下。 伸手撑住灶台,回抱住我。 他低笑一声,声音跟我一样抖得厉害: “嗯。谢谢你,清瑜。” 我红着眼抬头,认真看他: “也谢谢你。” 要不是他,那天我摔进溪流捡回命,又被萧长瑾撵走,听他说“不是我妹妹”时。 我怕是又要去寻死了。 这十年,我脑子里总有个声音。 阴沉沉地催我:“萧清瑜,去死吧,去死吧......” “死了就不用做梦,不用总想起那天。” “死了,就不疼了......” 可现在,我脑子里多了另一道声音。 带着爹娘从前的温柔,对我说: “清瑜,试试救救自己,试试活下去吧。” “就像你救沈归舟那样。” 我激动地说: “要是药管用,以后就好好活着吧?” 他沉默了好久,点ʟʋʐɦօʊ头: “嗯,咱们一起,好好活着。” 为自己,也为死去的家人。 我开始张罗,准备带沈归舟去镇上取药。 我们合计着,要是药真能治好,就考虑搬去镇上住一阵。 萧长瑾不认我这个妹妹。 村里对我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想试试换个地方,看能不能少做点噩梦,少点寻死的心思。 16 沈归舟喝了药虽然有好转,但是只能缓解。 不过镇上空气清净,适合调养。 商量好后,他立马托人去镇上买了个小院。 虽然缓解了病情,但是我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一个能彻底治好他的病的大夫。 附近最有名的,是个姓魏的老大夫。 我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他年底回了山里的老家。 我联系不上他,想来想去,决定亲自跑一趟。 求人办事,登门拜访总比空口说强。 山里连着下了几天雪,沈归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可又拦不住。 最后我们一人退一步,我雇了辆牛车,他跟我一块去。 牛车到山脚,进村的路却被雪封了,车进不去。 我们在山脚找了个小客栈,先歇下来。 半夜我躺在炕上,又听见沈归舟低低的咳嗽声。 像是憋不住,咳得喘不上气,像要把魂咳出来。 窗外雪下得更大,像要把山路埋了。 天蒙蒙亮时,我咬牙爬起来,裹上厚衣裳出了门。 山脚到村里的路不难走。 我找客栈老板要了张手画的路图,裹紧衣裳,踩着雪往里走。 风吹得我脸疼,像刀子刮。 走到中午,我冻得手脚发麻,像个冰疙瘩。 有个中年汉子在院里劈柴,柴火噼啪响。 我走过去,确定是魏大夫后,我松了口气。 身子一软,腿没撑住,直接跪进雪里。 魏大夫吓了一跳,扔下柴过来扶我。 他急道:“这是谁家丫头,冻成这样!” 我还没开口,屋里又走出两个人。 我抬头一看,愣住了,竟是萧长瑾和柳婉宁。 柳婉宁边走边喊: “舅舅,谁呀?” 萧长瑾跟在她后面,低声说: “披上外衫,别冻着。” ɯd17 也不怪他误会。 这山窝窝里,我跑来撞上他,确实像故意跟着。 魏大夫急道:“先别说了。” “长瑾,快把外衫脱下来,给这丫头裹上。” 萧长瑾皱眉,不情不愿地脱下衣裳,胡乱扔我身上。 他冷声说:“跟我进去!” 一把拽住我胳膊,就往屋里走,像要拖我进去。 我抖了半天,才撑着站起来。 推开他的手,哑声说: “我不是来找你的。” “魏大夫,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我掏出怀里的信,递过去,红着眼道: “求您帮个忙。他寒症太重,我们没办法了。” 萧长瑾愣住,好一会儿,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 他大概想不通,我怎么为个外人跑这么远。 半晌,他眼里像是闪过点害怕。 他死死盯着我:“萧清瑜,你不会真......” 魏大夫的信被风吹响,他扔下一句“进屋再说”,转身走了。 我怕他进去就见不到了,慌忙要追。 萧长瑾一把拉住我,怒道: “你疯了!” “他就是个外人,这山里十几里路都封了!” “你不要命了,就为给他找大夫?!” 他的眼神像钉子,钉在我身上。 我使劲推他的手。 眼看魏大夫走远,柳婉宁也跟进去。 我急红了眼,脱口而出: “他不是外人!萧公子,你跟我才是外人!” 萧长瑾眼红了,像憋不住了: “他不是你哥!” “我跟你名字就差一字,萧清瑜,你还不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