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肚子空空,便起身点了灯,去膳房里拿来了:绿豆糕,莲子羹,猪肘子,烧鸡,整整齐齐码了小半桌,点了两盏烛光,担心自己吃太多后半夜睡不着,又搜出一壶青竹酒,给自己沏了一小杯,一口猪肘,一口鸡腿,吃得很有节奏。 凌云洲,站在西厢房窗边,撩起窗户一角,往里看窦管家口中“日渐消瘦”的——大快朵颐的可怜丫头。 千芮呷了几口小酒,突然发现少了白天烘干拌好的辣肉干下酒,赶紧起身去膳房找。 “哎哟!” 捧着肉干回来路上,天黑路滑,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千芮大叫一声滑倒。 在脸即将剧烈接触地面的时候,背上有人扯了她一把缓冲了一下,摔得轻了许多。 手一心想护住碗里的肉干,然后脸先着的地,千芮拍拍脸上的泥,确认肉干完好无损。 “小相爷!” 此时黑漆漆一片,千芮回头只看到刚才拉住自己的一袭朦胧白衣,便对着背影带着怒意吼道: “我真的不会功夫,小相爷不用再试探了!” 凌云洲停下脚步,好心拉了她一把,竟被冤枉。 千芮清晰地看见月光下一张严肃的臭脸,自知自己语失,自知自己锦衣玉食全仰仗小相爷,举着碗里的肉干,讨好道: “小相爷,来都来了,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秘制牛肉干?” 贵客光临,千芮又多点了几根蜡烛。 “这是青竹酒,取农家甜杆酿的高度酒,灌到今年刚长成的青竹中,养上数日取出,酒浓烈甘甜,并有淡淡竹香。” 千芮往凌云洲杯中倒上,一边解释: “此酒最与小相爷气质相配,能文能武,又雅致正气。” 凌云洲饮了一杯。这酒味道奇特,既有甘蔗香甜,又有竹子的清香,入口却一般的酒更浓烈。这丫头半夜偷食,这桌子吃食比平日侍卫给他备下的宵夜都要丰盛几倍,这酒,也算不错。 千芮又把牛肉干夹到小相爷碗碟中,介绍到: “这是取了上等黄牛肉,用我秘制的二十味香料,嗯,那个工序比较复杂,小相爷看入不入得了口。” 凌云洲咬了一截肉干,肉香浓郁,外酥里嫩,越吃越香,自己膳房里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自己竟然从没尝过。 千芮一脸关切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凌云洲默默又夹了一块,问道: “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弄的?” “我自己捣鼓出来的啊。”千芮开心道: “小相爷再尝尝这只烧鸡,这香料我托膳房寻了好久,配上这秘制酱汁,绝了!” “还有这个蜂蜜做的绿豆饼,一定要尝尝,可惜现在还没到桂花开的季节,若是加了桂花,会更好吃。” 千芮流着口水介绍,看着小相爷用得不错,身为厨师,又希望食客能赏识自己做的美食,又担心太好吃小相爷没给她剩下点。 “我不喜欢甜食。”凌云洲冷淡答道,看她口水要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样子,说道: “你也吃吧。” “喏!” 千芮开心答应着,给自己和凌云洲都续上酒,拿起刚才啃了两口的大肘子继续努力,想着这肘子只这一个,就不给他介绍了。 凌云洲盯着千芮手里的猪肘子,又尝了千芮做的几个菜,东西看起来稀奇古怪,但做出来味道却很有特色。 “你去哪里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吃法?” 为了打消小相爷疑虑,让他知道这顿夜宵来之不易。千芮把粘满猪肘子的油手往小相爷眼前一摆,委屈巴巴地说: “喏,这些菜都是咱死里逃生回来之后,我跟着厨师,一个一个试味道,一点一点研发出来的。” 千芮展示自己手上赫然几个被热油烫出来的红印还没消散的伤,嬉笑着补充道: “不是要补身体嘛,”千芮把猪肘往嘴里塞,谄媚笑着:“我也是托小相爷的福了。” 这肘子软糯合宜,特别入味,香而不腻,在神医爷爷那,药虽好,就是吃的太素了,她想这口吃的,都憋坏了。 凌云洲盯着她手里的肘子发问: “你手上的,是什么味道?” 这肘子,可是千芮的得意之作。 “哦,这是先卤后烤,然后用我秘制的酱料—” 正说着,手里的肘子不翼而飞,已经到了小相爷手里,他吃了好几口,才漫不经心地说: “味道不错。” 千芮听到夸奖,几杯酒下肚后,更是得意,指着自己的嘴将脸凑到凌云洲面前,吹起牛来: “小相爷,你有所不知,别的不敢说,我这张嘴,只要我吃过的,都能做出来。” 吃完香的吃辣的,吃完辣的吃甜的,几轮下来,两人把一桌夜宵扫荡干净。 酒劲上来了,千芮成了话唠: “我的目标,就是将来开个小吃铺子,开遍全都城,赚、赚大钱!” 凌云洲鼻子嗤笑,千芮习以为常,继续说: “小相爷,我告诉你,你别笑,我都打听过了,小吃铺,本小利大,可以挣大钱。” 千芮两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呆想: “到时候,我就坐在柜台,看着每一个客人开开心心地吃完,开开心心地走,然后我开开心心地数着钱。” 凌云洲扇子拍了拍千芮脑袋,打断她的臆想: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假装哑奴骗我,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你是不是先应该求我放过你。” “我知道,小相爷想杀了我。” 千芮托着腮,严肃地眨眨眼睛看他,淡淡地说: “其实,我能理解,千芮,人头在此,小相爷要取,取了便是。” 处在高位的人必定生性谨慎多疑,否则早就会被处心积虑想取而代之的人以残忍的方式赶下台。 人与人之间,也是遵循强者生存的法则的。 但凌云洲这个人,自幼没了娘亲,年纪轻轻拼了那么多显赫的军功,担负相府的重责,又遭至亲陷害。 太孤独了,只怕没有人能真正赢得他的信任。 恐怕没有人敢说能真的懂他。 千芮看着凌云洲,脑子里想着这些种种,她能理解,坐在高位的人必须谨慎,怎么盘算,杀了她这个身份不清,知道了太多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无足轻重的奴婢,都是最稳妥的做法。 不知为何,凌云洲被千芮的眼神看得心虚。 “能理解什么?” “理解您需事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才能年纪轻轻,安心坐在今日这位置上。” 千芮扯了一条自己慢火考了半日的鸡腿肉,往嘴里送,虽然能理解,但还是觉得悲伤和无奈,她永远无法说出来。 “只是,求您考虑考虑,考虑两年,奴婢会向您证明,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用处的奴婢,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毫无倚仗,对您无足轻重,构不成威胁,您只需我远远打发走,不让我挨着边就行。” 她抬眼看他,咧着嘴眼睛却不笑:“到时候您就会发现,我实在没法对您构成任何威胁。” 她是一个毫不起眼毫无用处的人,在他的生命中,可以无足轻重,而她要想活命,得小心翼翼避免得罪他们,她不喜欢这样。 这丫头是不是喝傻了,竟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