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漆黑一片,面不改色当胸口那抓心挠肝的痒意不存在,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饭。 玉鎏青僵在了旁边,许久之后,伸手将我眼前的那条布解开。 光明并未出现在我的眼前。 回应他的只有两个漆黑可怖的孔洞,里面空无一物,眼眶周边的肌肉已然委顿,皱巴巴的缩成了两个年迈的新疤。 他像是送了一口气,那口气却又随着我好像没感觉一样往嘴里扒饭的动作哽在了喉间。 于是我停下了,恹恹将那碗什么味道也没有的东西放下,扭头“看”向他,歪着脑袋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殿下,你只是变了个声音,又仗着我看不见而已,身上那股味道我总不会认错。” 什么味道? 陆贵君宫中种的是雪栀子,和他这个人一样开得洋洋洒洒大大方方,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想必死得也壮烈; 三殿下殿后的围墙中铺洒着蓝花楹,浅淡又清幽,据说是林筱乐带给他的,叫他不要忘记珠渤皇帝赐给他的名字。 我可怜的殿下,这一生就是不断地从一个牢笼辗转到另一个牢笼,哪里都有枷锁,处处不得自由; 林筱乐寝殿里是迎春,皇帝赏的,整个七礼宫他都是独一份的殊荣,可我无缘得见—— 乐公子早就一瓶毒药给它们都送走了。 君后宫中没花,只有药,不能治个“清热解毒”都没法在他的玉藻宫里混。 那药味扑鼻的浓烈,生怕人闻不到一样,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玉鎏青——假死退休的君后殿下噤了声。 我低下头,继续吃那碗没味道的饭。 倒不是他手艺有问题,而是我的身体存在就是个大问题。 心脏上的蛊虫仍在四处乱爬,细小的足搔刮过曾被毒液填充的血管——那里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凝固了。 那宴上后来发生的事我不太清楚,只是君后来看我最后一眼的时候,似乎准备要把我制成什么东西。 想着他房里的气味,我下意识地想到了药人。 我应当在那天夜里就已经死了的。 奈何君后殿下神通广大,他一出手,连阎王也得绕路。拿着铁链的黑白无常在我身前手足无措了一阵,最后悻悻走了。 玉鎏青用了只神奇的蛊虫种在我心头上,吃光了西域来的毒药,从此就定居在那里。 我在蛊虫的操纵下木偶似的“活着”,四肢的细线掌控在玉鎏青的手中,随着他的心意想法舞成了一只滑稽的花蝴蝶。 蛊虫用我的眼睛逼出了毒液,那两颗圆溜溜的东西也只能跟着挤出眼眶滚落在地,从此我再没了看见的可能。 佛经上说“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我几乎全做到了,就是还剩个“触”字没干净,但也不打紧—— 因为我自己也没法确定,“我”到底是崆峒洛尘,还是一只获取了记忆的蛊虫。 需要死的人,也许早就死了吧,倒是让一只虫子混上了佛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