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祈年的陪伴下,宋燕鸣来到了离羊城千里外的雪城。 这是母亲在世时,经常提起的北国雪乡。 母亲在留下的信中告诉她,自己将会葬在雪城江右岸的田埂之中。 那是母亲幼时生长的地方,死后应当落叶归根。 刚刚订好酒店,宋燕鸣忽然收到了一条彩信。 是一张黑白B超图,诊断上写着: 【妊娠10-11周 活单胎。】 而患者姓名,赫然写着【宋明珠】三个大字。 “妹妹,恭喜我吧,我和迟温已经有小宝宝了。” “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你身边又不缺男人,对吧~” 宋燕鸣麻木地读着这些文字,心中再无波澜。 她放下手机,告诉身旁的叶祈年,自己想尝尝五公里外的一家腊八粥。 叶祈年立刻起身出发,还叮嘱宋燕鸣留在房间等着他回来。 只是前脚刚走,后脚宋燕鸣就离开了酒店,朝着雪城江右岸的方向走去。 辽阔的天空下飘着鹅毛大雪,她缓缓行走于这天地间,脚下传来吱呀作响的踩雪声。 这是岭南永不会有的景象。 雪花在温热的手掌中融化,她只觉得这一切的美好都太不真实了。 假如她还能再多活几年,一定要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看遍这尘世的跌宕起伏。 既然这辈子实现不了,那就祈愿延续到下辈子吧。 她漫无目的得走着,不知不觉停在了江的右岸,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不远处,一座墓碑伫立在白色世界里,显得如此孤独与悲凉。 宋燕鸣的心,似乎在无形之中,与这座墓碑默默维系在一起。 她艰难地提起沉重的步伐,从雪地里开出一条路,最终跪倒在墓碑前。 上头写着: 【慈母 连晓梅之墓】。 “妈妈,您看.......” 她张了张嘴,颤抖地抚摸着碑文上的字,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 寒风灌进喉咙,疯狂撕扯着肿瘤肆虐的声带。 燕鸣,是妈妈给自己取的名字。 从前,她叫连燕鸣。 母亲在生下她的前一晚,遇见了一只连连鸣叫的燕子,立在病房的窗棂上。 人们都说,燕子不落愁人之家。 她以为是祥瑞,于是为腹中的宝宝取名为燕鸣。 未曾设想,女儿生下来就是哑巴。 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宋燕鸣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如同在空中悬浮。 她无力地倚靠在母亲的墓碑旁,手掌中紧攥着碎裂的翡翠玉镯。 宋燕鸣缓缓合上了双眼。 呼出的最后一口热气,漂浮在雪城的上空,最终化成云雾散去。 等到叶祈年冲进雪地里找到她时,宋燕鸣的脉搏早已沉寂。 “叶先生,宋小姐的肿瘤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她的器官几乎没有一个是好的。” “根据她生前的意愿,我们已经把她的眼角膜紧急空运送往了羊城。她的生命将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 “寒冷能够减轻她离开时的病痛,还望您节哀。” 说罢,医生将宋燕鸣的遗体推进了太平间。 后来,也是叶祈年亲手将宋燕鸣的骨灰带出了殡仪馆,葬在了连晓梅的墓地旁。 他站在两座孤坟前,久久不愿离去。 “燕鸣,你受苦了。” 雪城的寒冬,带走了北上的燕子。 北风卷起坟前未烧尽的纸钱,掠过叶祈年胸前的律师徽章。 叶祈年明白,自己肩负着宋燕鸣的遗愿。 或许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人生中的过客,是远远比不上迟温的存在。 但这世间还有无数个宋燕鸣,无数个冤假错案,在等待他的出现,等待着含冤昭雪的那一天。 他仿佛听见几声遥远的燕鸣,像是未能抵达春天的叹息。 而远在岭南的羊城,迟温方从梦魇中猛然惊醒。 他在梦境中望见了宋燕鸣那双琥珀色的双眸。 如同深秋死寂的潭水,蓄着枯竭的月光。 正在此时,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 “迟少爷,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羊城中心医院那边说,眼角膜供体已经送到,您的左眼马上就可以重获光明了!” 相关Tags:人生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