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修推开病房门,正对房门就是陪护沙发,陈明身上搭着一床薄毯,靠在上面睡着了。 老人家看上去有些颓败,完全不复‘扉页’里精神抖擞的样子。 聿修小心翼翼将门带上,深吸一口气,这才走向中央的病床。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灯,桑也的脸在微暗的灯里白得像精心打磨过的瓷器,浓密睫毛长而卷,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宛若一幅与世隔绝的油画,绝美得一点都不真实。 聿修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伸手去探桑也的鼻息。 还活着,的确还活着。 还有呼吸。 每次想到桑也从楼梯滚下来的一幕,聿修都痛得要死。 他抬手伸向桑也的长睫,翘鼻,薄唇。 用指尖勾勒,不敢碰触。 视线往下,聿修的目光落在桑也的领口,他想看看季冉封说的,桑也身上的伤。 可他犹豫很久,还是没有解开桑也的扣子。 不妥。 宁愿当牛郎,也不做流氓。 他的目光又徐徐落到了桑也的青紫的手背上。 桑也的皮肤很薄,皮肤下的血管很细,两只手背上都明显有好几个针孔,左手手背上的留置针在青紫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聿修脸色难看得想打人。 这谁扎的? 季冉封还是他这里的护士? 这什么水平? 是他妈在拿桑也试针吗? 这医院破产得了! 聿修不敢去碰桑也扎了留置针的手,他绕到另一边,很小心地用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指。 就像一个躲在暗中觊觎珍宝的小偷,好不容易挖了一个洞,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伸手摸到。 聿修心里生长出水藻,缠缠绕绕。 扎心又挠心。 他唇微抿,虔诚半跪在地,鼓起勇气捧住了桑也的手,然后轻轻将他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对不起。” “桑也,我错了。” “你不要原谅我。” 话刚落,桑也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聿修猛地起身,几乎是逃似地离开了病房。 他一路大步前行,再次躲到了安全出口,人刚喘几口气,季冉封就跟了上来。 “他醒了吗?” 季冉封目光复杂地看着聿修:“没有。” 刚刚他看到了一切。 好听一点说,聿修在桑也面前那叫小心翼翼。 难听一点来说…… 艹,哪里来的舔狗。 卑微,惊慌,胆怯,这样的字眼,季冉封以前是绝对不会和聿修相提并论的。 季冉封说:“你……来真的?” 聿修神色颓败乜他一眼。 他都懒得回答。 季冉封靠他旁边:“我说,你既然是来真的,你跑什么跑?他人要是醒了,看你守他身边,别的我不知道,那感动总该有吧?” 聿修想到桑也看他时的眼神,斩钉截铁:“……他不会。” 季冉封一脸纳闷:“我刚听陈伯说了一些他和桑也的事,桑也这人吧,挺简单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行吧,又扎心了。 聿修怀疑自己的心脏已经变成了蜂窝煤。 他脸色更难看了:“我对他……不好。” 季冉封:“你别告诉我,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玩弄了桑也的感情?现在正在上演追夫火葬场?” 聿修:“……” “没,我和他还没在一起。” 聿修简单叙述:“我……网上喜欢上他,原本打算明天正式见面后好好追他。结果……” 季冉封:“你不知道那个人是桑也?” “……对。” 哇! 季冉封抬手鼓掌。 ‘啪啪啪’三下。 “我说呢,你这么在乎桑也,怎么会让他从楼梯上滚下来。兄der……” 季冉封抬手拍了拍聿修的肩, “该说不说,你这一波,实属有点活该。” “……” 聿修哑着声音:“拜托你一件事。等他醒了……你别告诉他是我,非要说的话,你就说,你是‘修爹’的朋友……陈伯那边,你也帮我打个招呼。” 季冉封目光复杂。 眼睁睁看着聿修眼尾一点点泛红, “我现在,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我活该。” 聿修活该,周家也活该。 他偷偷在门外守了桑也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让安捷拿着监控向警局递交了监控,以及桑也住院治疗的材料。 许婷故意伤人,证据确凿。 他告诉安捷:“另外,取消所有和周家的合作。” 不过一天,周家就连连收到‘噩耗’。 许婷被警察带走了,周家有聿家参与的好几个大项目都黄了。 损失还没来得及详细计算,就足够让周自在吐血三升。 书房里,周自在挂断助理刚打的电话,狠狠砸了手机。 “怎么回事?我们和聿家井水不犯河水,聿家怎么突然撤资?” 周安也动用了自己的人脉:“不知道原因。我好几个朋友都觉得莫名其妙。” 周自在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撤资!肯定在我们没察觉到的时候,得罪了聿家什么人!” 周佑低头站着,脸上神情不断变化,许久,他深吸一口气, “爸,哥哥,我有一个想法。 桑也昨天刚被妈推下楼,今天周家就出事了。 而且,昨天聿少的表现……桑也,是不是被聿少包养了?” 周自在恨到不行:“桑也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着爬男人的床! 肯定就是他找的事,我就不信了,他还要倒反天罡对付他亲爸亲妈!桑也在季苓医院是吧,我亲自去找他!” …… 有聿修和季冉封在,周家的人根本没法进入季苓医院。 再加上桑也手机关机,电话也联系不上。 这三天,桑也就好好在季苓医院养着,享受最好的服务,心情舒畅。 而聿修,跟个特工似的。 每次见桑也,他都要挑桑也睡着了,陈明也不在病房的时候。 其他时候,要么隔着玻璃,要么站在角落偷偷看他几眼。 季冉封看他三天消瘦了不少,都担心他望夫望出毛病。 “聿修,听我一句劝,你去买个榴莲跪桑也跟前,真的,他心一点都不硬,肯定原谅你。” 聿修:“……我、不、敢。” 真的是报应啊,当初让‘桑也’放手时,他语气有多冷淡,现在就有多卑微。 季冉封无语死:“那他今天出院后你怎么办?你总不能搬他家隔壁去望他吧?” 聿修笑得略显渗人:“嗯,我住他隔壁去。” 季冉封:“?” 季冉封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变态的画面。 聿修买了桑也隔壁的房子,偷偷在墙上砸了个孔,每天就贴着墙偷看…… “聿修,偷窥犯法!” 聿修摇头:“不犯法,我正大光明的。” 这大概是聿修这几天以来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你等着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