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姐!师傅跟人吵起来了! 皮肤黝黑的修车学徒大步流星钻进店里,水泥地面上停着一辆黑色吉普,用千斤顶支着。 车边散落着一些工具零件,隐约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 半晌,吉普车下面才慢悠悠*个脑袋来,是个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长发在头顶盘起来,用一只绿铅笔别着。 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得到她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修车学徒急的额头冒汗:那两个人开来的车可是路虎!一进门就指名道姓的找你,师傅一看那人就急眼了,你快去看看吧! 白果眼睛还盯着车,拿着扳手的手,撑着车底盘,两条白皙纤匀的胳膊微微一用力,身体便从车下抽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橘色工装,身上脏兮兮的,就连脸上也有两道黑。 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那张小脸上凡尘少有的绝色,尤其那双眼睛,生的过分清亮透彻,目光平淡透着几分疏离。 扳手扔到一边,发出一声脆响,她一边摘下蹭满机油的线手套,一边往外走。 院儿里人挺多,连着下了一周雨,今天刚放晴,修车洗车的都赶在这会儿了。 离不远就听见舅舅江大强的粗嗓门。 姓白的我告诉你!你哪儿来的滚哪去!果子没有你这个爹!给我滚! 走近一看,五大三粗的江大强,正把一个高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揪着衣领按在方才学徒说的那辆大奔的车门上。 大强,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戴眼镜的男人倒是语气比较温和,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抓着江大强的手腕。 目光一偏,便看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高高瘦瘦的少女。 眉眼清疏,带着一股子十分熟悉的漠然。 正午烈日当头,屋子里阴凉,外面燥热,白果脱下工装外套熟练地系在腰上,两条袖子打了个结。 她里面穿着紧身黑色背心,包裹着瘦却修匀的身段,天鹅颈直角肩,薄背笔挺,细腰紧致,属实养眼。 更不用说那张天生美人的小脸儿,虽然从不正眼看人,也没见怎么笑过,可爱看的人就是多。 这也是江大强这破修车店为什么比这一条街的同行人都多的原因之一。 果果!白臣下意识地叫出声,白果的目光才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哦,原来她的生母,就是被这样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却是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丰神俊朗的。 江大强一听说白果来了,也急忙松开白臣,后退了几步。 粗犷的脸上,不情愿,又不得已地挤出个难看的笑:果子,这你亲爸。 知道了,白果走过去,语气淡漠,上下打量白臣,带钱了吗? 白臣根本没想到白果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起身,有点手忙脚乱地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这里面有五十万 白果拿过卡,转身塞进江大强手中。 果子,这钱舅不能要,舅也不能让你被这人渣带走!你上大学的学费舅肯定能给你拿五大三粗的江大强,眼眶这会儿竟然有点红了。 白果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江大强脸上那几道结痂的指甲印。 昨晚让舅妈潘小玲挠的。 说什么白养她十八年还不够,还要供她上大学,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一家子还活不活了? 白果十分理解,像江大强靠开这个破修理店,养她加上那两个表弟却实吃力。 少逞能,白果干脆把卡塞进江大强的口袋,把你这破店装一装,剩下的留着给江玉江祈上学用。 江大强攥着拳头,恨不得锤自己两下:果子,舅舅没用,舅对不起你。 白果不以为然,在她心里,江大强对她是有恩的,毕竟说起来,她白果还算是在这陌镇有个家。 现在走吗?白果抬眼问白臣。 这位看起来斯文有礼的中年男人,眼底却蕴藏着很深的精明,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在算计,包括对江大强示弱,都是算计好的。 嗯,最近的一班飞机两小时后起飞。 白果转身进店,后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她有自己的房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干净的像是没人住过。 写字台上没有东西,桌面一尘不染直反光,单人床上淡蓝色的床单一丝褶皱都没有,被子都是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白果沉了口气,跪在床边从床下拖出个大箱子来。 店外,江大强看白臣还是一脸的愤愤。 我妹妹当年含恨而终,连果子的面都没见到,要不是因为你是果子亲爹,我真想一拳我就算了,要是让我知道果子在你那受了委屈,我一定找你拼命去! 白果答应跟他走,白臣的神色就变化了很多,正眼都没瞧江大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的女儿我能亏待吗? 江大强只觉得这话像放屁,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嘴笨,和白果舅妈吵架也从来没赢过。 半晌,那个纤丽的身影才又从店里出来。 黑背心换成了黑色体恤,工装裤换成了紧身牛仔裤,脚下一双有些发旧的高帮马丁靴,越发衬得这腿修长笔直。 她身上斜挎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边走边举起双手,把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拢成马尾,黑色的发圈咬在嘴里,神色淡漠。 她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只光泽温润的玉镯子,不大不小正好环住她那纤细的手腕。 白臣远远地便看见这手镯,抬手推了下眼镜,镜片反了下光。 就在这时,白果听见身后一声轻浮的口哨,远远地,不仔细听没人注意。 马路斜对面另一家洗车店,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陌镇人的青年男子靠在一辆江城牌照的普通吉普车上,长腿交叠站着,一手叉腰,痞里痞气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白果扎好马尾,回过头一眼飘过去,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傻逼。 凌顺笑嘻嘻的表情立刻僵在那里,随后十分不爽地拍了拍车窗。 本以为在这种地方能看见此等绝色的女孩实乃我幸,没想到还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凌大少爷这个暑假本来应该在夏威夷和异国美妞打沙滩排球,却不料被车里这位神仙骗到这山沟沟的庙里吃斋拜佛了一个月。 每天陪着这位仙儿听诵经,抄经书,要不就是在大树林子里做什么氧疗,险些看破红尘给凌家绝了后。 这刚下山便看见美女,原本心情美丽,试问哪个女孩不想认识他凌顺? 没想到莫名地挨了骂。 凌顺腹诽:乡下妞没教养,见识短,骂我?后悔去吧! 片刻,车窗缓缓降下,一只骨骼生的极为优雅好看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修长匀称的手指撑开伸展了一下,像是抓了一把阳光,又自然地曲回,手腕懒洋洋地搭在车窗沿。 一串金星紫檀佛珠跟着向下滑动了一小节,挂在冷白的手背上,清贵至极。 车里的人缓缓开口,声线像是从深林庙中飘出来的一缕檀香,幽深又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犯了色戒,挨骂活该。 谁叫这女施主实在是好看,善哉善哉你怎么知道她骂我了?凌顺禁了禁鼻子,她刚没出声啊?我说她骂我了吗? 顾西琰不作答,从后视镜中能看到他深邃的眉眼微微舒展,睫毛跟着抬眼的动作颤了颤。 那道束着高马尾的背影瞬间映刻在他琥珀色的眼底,有些熟悉。 但他不愿多想,塞上耳机,继续闭目养神。 仙儿,咱今个回程,就别开车了吧?凌顺一脸乞求。 订两小时后的航班。 妥嘞!小爷我终于能还俗了!阿弥陀佛! 凌顺吹了声口哨拉开驾驶门上车,一脚绝尘朝边境机场进发。 修车店外,几个车主凑一起闲聊。 完了,咱们陌镇的修车西施要走了! 又不是没走过,去年一年都没回来,没准就是找亲生父母去了。 瞎说,去年人家是去外地进修了,艺术生,学美术去了,听大强说收到了录取通知,本来暑假结束也要去江城念书了,就是不知道考的啥学校。 巧了我儿子也考的江城,回头跟大强说联系联系,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拉个亲家多好啊! 可得了吧,没看见那小眼镜才是亲爹,大强就是个舅舅而已,亲爹那可是路虎,你整个五菱子跟人拉亲家 七嘴八舌中,那辆一尘不染的黑色路虎驶离了修车店。 果子,去了江城那儿可别再跟人打架了,那边没有舅罩着 被众位车主还有学徒注视着的江大强,伸手掏出口袋里的银行卡,鼻子一酸,掉了两行眼泪。 |